第96章(1 / 1)

他眉头一皱,望向孙怀瑾身后的人:“怎么回事?”

身后的人一愣,见是易家言,正思忖着这些话该不该讲犯难的时候,孙怀瑾却一下动了。

他抬手便扔掉手中的酒杯,清脆的撞击桌面的声音令易家言回眸,便对上了一双波澜剧烈的眼睛,未及反应就被一双冰凉刺骨的手扣住手臂,巨大的力量使他不得动弹。

易家言正欲开口却突然愣在当地,他此刻见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孙怀瑾,他的眼睛不再是汪洋恣意的平静大海,眉宇间已经失去了从容,滔天的巨浪在他眼底翻腾,他已然失去了冷静,不停重复道:“不能让她知道,一定不能让她知道。”

“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呢?”易家言顺着他的话答道。

孙怀瑾一怔,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让她知道什么?他努力的回想却头疼欲裂,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十指骨节泛白。

他已经失控了,幸亏此处极为隐蔽无人看见,她是谁?易家言此刻已经无暇顾及,他轻轻拍了拍孙怀瑾的手臂,声线柔和如同催眠:“孙怀瑾,冷静下来。”

混沌中有白色的人影晃动,四周是无尽的白色,熟悉的玻璃墙,全无棱角的封闭房间,无数的器械闪着冰冷的光芒,他动不了,有绳索紧紧捆绑住他,冰冷的液体流淌进血管,有人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冷静下来,容之,都过去了……。”

易家言明显感觉孙怀瑾身体一僵,随即便平静下来,眸色如退去的浪潮已经恢复到平常,孙怀瑾避开了他的手,整个人已经一如往常一般冷静从容,甚至到凉薄。

孙怀瑾抬手捏了捏眉头,巨大的疲惫感袭来,刚才他似乎整个人都放空了,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完全不记得,这种感觉像极了前两年病刚好的时候,可是他明明已经痊愈了,此刻已经不及他多想,他抬眸环顾一眼四周最后落到易家言身上,极快道:“我现在没时间解释,今天可能会出事,家言,帮我看住这里,我要出去一趟。”

易家言回过神,看他神色冷冽,当即收起疑惑的心思,应声道:“你去吧,这里我会看着办。”

孙怀瑾不再多言,深深的看了易家言一眼,带着身后的人就从侧门出去了,易家言看他背影,门外有风乍起,带起他的衣角,无端生出一股萧索。

他与孙怀瑾相识多年,两人不仅是朋友,更是惺惺相惜的对手,孙怀瑾是多么强大的存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今日他无端失控,却让他不由想起前几年的时候,他整整一年都没有任何消息,外界传闻他是去了国外休养,他查不到一星半点,待再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是疾病缠身的模样,遵从父亲的意思收购盛景,若不是他看到路边停靠着他的车,他几乎都以为他真的去了国外,当时只觉奇怪,如今看来是刻意隐瞒了。

他抬眼看了一眼这偌大的孙宅,今日种种才不是什么闹剧,他易家言也是从这样复杂的世家生存下来,当年要么是他不愿出来,要不然就是……被禁锢在了家里吗?想到这里他心下一惊,眸色微凉。

作者有话要说:

☆、乌夜啼

莫绛心此时真的是迷路了。

她无限愁苦的看着面前陌生的园子,才又一次感叹孙宅真的是太大了,她无奈的望向身后的陆尔冬,对方一脸郁结:“你们家你也会迷路?”

莫绛心摊摊手:“去拙政园的路改了我又不知道。”

“问路?”

莫绛心抬眸看了一眼周围,月朗星稀,四下无人,只有被风带动的树叶飒飒作响来回应她,她一脸黑线:“今日宅子里的人应该都到拙政园里去帮忙了。”

“……”

陆尔冬想了想,又回道:“有了,打电话让孙怀瑾过来接我们。”

正在往前摸路的莫绛心停下来,摸了摸身上,转过头:“出门急,手机忘带了,你的带了吗?”

“我也没有。”

莫绛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多日来心里的郁结散了散:“那我们就只能慢慢找喽。”

她提着裙摆,踢踏着高跟鞋,石径幽深来来回回都是回声,听起来有些渗人,陆尔冬三步并两步挪到她身旁,拉着莫绛心的手并排走,嘴里还不停嘟囔道:“宅子这么古老,也只有孙家那些老古板才肯住,你怎么一点都不怕。”

莫绛心弯唇一笑:“怕,怎么不怕,小时候放学总要经过一条长长没有路灯的巷子,我都是哭着跑过去的,一路跑回家才肯停下来。”

“小时候?”陆尔冬当即起了心思,笑道:“倒是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爸和妈呢?”

莫绛心一怔,神色有些暗淡:“妈妈在我7岁的时候已经去世了。”她一顿:“爸爸,我没有爸爸。”

陆尔冬心头一酸,用温暖的手指包裹住她的手,抱歉道:“对不起,我不该提。”

莫绛心侧过身,看陆尔冬一脸歉意,心里有温暖缓缓流过,她唇角勾起微笑:“无事,如果我妈妈还在世,她一定非常喜欢你的,我自小怯懦爱哭,她却习惯坚强独立,如你一般。”

陆尔冬却险些落下泪来,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小时候的莫绛心是一个爱哭鬼,在她眼里,莫绛心是十分坚强的存在,若双亲健在,她也许如她一般在父母怀里撒娇吵闹,如果不是这年月沧桑磨砺,那怯懦孩童如何能长成这般内心坚韧不摧的女子?

莫绛心回望陆尔冬,看她眼里带着疼惜的望着她,已明白她心中所想,她轻轻拍了拍陆尔冬的肩头,嗓音清醇:“可是我现在也很快乐,虽然失去了他们,可是他们把容之送到了我身边,我仍旧幸福。”

陆尔冬看她眉眼带着小女儿家的娇憨幸福,想起她过往与此时天壤之别,唇角不自觉勾起了笑意:“你真是变了。”

莫绛心伸手摸了摸脸:“哪里变了?”

“说不上来,只是从前你从不屑与人交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行我素,眼里只有孙怀瑾一人再容不下其他,现在你能够看见周遭的人,不排斥与人接近,能够感知这世界上其他的感动美好,能够作为一个普通女子去爱去生活,这一点我很欣慰。”

莫绛心一字一顿重复道:“普通女子?”

“弯弯,我比我们初见时更早就识得你,你可能不记得了,3年前,你曾在伦敦东区一个巷子里不起眼的画廊外徒手在墙上画过一幅画,我和朋友经过,看到了你,喝得很醉,可执笔的手和眼神却异常清晰,夜晚太黑我甚至都看不清你在画什么,当时是什么吸引了我我不明白,总之我停了下来,直到你画完。”

莫绛心一怔,记忆仿佛在追寻那年而去,她心灰意冷地来到伦敦,只买画笔颜料便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然后用最后一点钱买了一瓶伏特加,烈酒和画具,除此外孑然一身,她带着这两样最微薄的行李走过每一条陌生的肮脏的街道,浑浑噩噩中见过做过什么她都不知道,只记得醒来便躺在了医院,陆尔冬初见便是这样的自己?

陆尔冬捏了捏她的手指,眼眸微动,摸了摸莫绛心的头发,笑意温柔:“可是你真是奇怪,画完了,一言不发地站起来,随手用剩下的颜料泼过去,毁了它,像是一个恶劣的恶作剧,你笑了起来可明明眼睛在哭泣,像个矛盾的孩子。”

“所以是后来的相遇不是巧合?为什么?”

陆尔冬放下手,摇了摇头,笑容恣意顽笑:“我是想帮你,但当时我与易家言闹翻了,怕他通过家里找到我,甚至不敢给爸妈打电话,不敢用家里的钱,在伦敦日子也过得拮据,看你一人我又不放心,所以我就把你卖Dylan做实验啦!”

莫绛心本来正要感动一番,听到陆尔冬这样说,想起了后来Dylan不依不饶的追着她那么久,原来这个人才是始作俑者,顿时一脸黑线,没好气地说:“所以你和Dylan是旧识?”

“他是我大学同学,在伦敦碰到实属偶然,帮我照看你他也是自愿,上次他给我打电话说是已经来了S城,我有告诉他你也在,你见过他了吗?”

“当然见过。”莫绛心恨得牙痒痒地一字一顿回道。

陆尔冬唇角笑容放大,几乎立刻就能想出来莫绛心见到他的样子,像是活活见了鬼吧。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救我,我们萍水相逢,你大可抛下我不管。”莫绛心眉头微蹙,疑惑出口。

她以为的第一面是她已经开始卖画,一直以为陆尔冬帮她是因为她的才华,如此她当年见到那样一个穷困潦倒的自己,任谁都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吧?

这个问题倒是像是难倒了陆尔冬,她思忖了好一阵,才摸着下巴回道:“大约是我心善吧,见不得同胞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