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老夫人脸色惨白,却是强忍着没有责骂出来。
“你不想听也得听,我说完就罢,”趁着他还没来得及走,老夫人决定速战速决,“林家小姐可拖到如今都没出嫁,你打算怎么办?”
听得赵氏默默在一边低下头,暗自嘲讽,都到了现在了,老夫人竟然还存着要那个林娴卿做孙媳的心思,可真是偏执,大抵是宜阳郡主从小金贵,凡事都依着她。
照眼下这个情况,裴衍舟肯娶妻都不错了,甚至肯回家住一晚就不错,竟还想着让他再娶那个女人,生怕他想不起以前的事。
但赵氏也同样很为难,她怕儿子一回来就被逼得更疯。
果然裴衍舟道:“我早就已经退亲了。”
“退亲岂是你一句话的事,你父亲和我都没点过头,到底那林家小姐没有做错过什么事,如何能那般对她?”老夫人叹气。
裴衍舟忽然轻笑一声,挑了挑眉:“祖母以为允许我出去住就是退了一步,所以可以与我来讨价还价吗?”
老夫人一怔,继而立刻道:“衍儿你怎么会这么想?”
裴衍舟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道:“两年前我已经亲自去林府退了亲,从此与她各自嫁娶互不相干,祖母和林家若执意要继续我也没办法,耽误的只有她。我今夜便出府,不会在这里过夜。”
说完,裴衍舟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夫人铁青着脸一句话没说,赵氏在裴衍舟身后叫了几声,见他不应便也不叫了。
出府的路上,裴衍舟还是绕到小跨院去看了看。
这里是卫琼枝最后住过的地方,眼下院门禁闭,推开门进去亦是黑灯瞎火一片。
大约是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横死,怨气深重,即便是这个小跨院,也不大有人敢再来,就这样空在这里。
院子里的树木已经长得乱七八糟,凄凉破败,风吹过树梢仿佛有人在呜咽悲泣。
裴衍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踏足进去,只是关上了门。
远远便看见赵氏又赶上来找他,裴衍舟揉了揉额角,只想赶紧离开。
赵氏也有点害怕这里,特别是大晚上,便暗暗把裴衍舟拉开往其他地方走:“你要走我也拦不住你,罢了,好歹回来了一趟,你住在哪里和娘说,娘有吃的用的给你送过去。”
裴衍舟道:“不用麻烦了。”
“唉,”赵氏摇摇头,“那你自己不回来,隔几日便差人来府上一趟,我让他们把东西给你带过去。”
“好。”裴衍舟到底没有拒绝。
赵氏说完又有些欲言又止,想了半晌还是道:“衍儿,再难过的坎你也要慢慢过去,当年的事娘知道你心里有愧,但那也是……她的命,你不能一直和自己过不去。”
裴衍舟不说话。
“她没了之后,我悄悄让人去给她做了法事,这两年也时常花钱让庙里超度她,你就放下心结吧。”她道。
一时夜风渐起,带着春日的料峭寒意。
裴衍舟闭了闭眼,道:“没找到人,不算死。”
赵氏呆立在原地,又是想哭又是绝望,等回过神来,裴衍舟已经没了踪影。
38 ? 入宫
◎你的裙摆湿了◎
莳花宴过后大概两三天, 卫琼枝便跟着庆王妃入宫见了皇后。
自从两年前她自己找回王府,其实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入过一回宫,一来是她自己不喜欢皇宫这样的地方, 怕不懂规矩有什么行差踏错了给庆王府丢脸, 二来也没什么好机会, 从去岁入夏开始,陛下便带着妃嫔们前往行宫避暑,竟一直没回来, 直到眼下早过了开春,还是宣国派遣了使臣过来, 为了和谈之事陛下才机会着要回宫。
皇后倒是一直留在宫里的,只是陛下不在, 她亦是深居简出,很少召见外命妇等入宫, 这次还是莳花宴的事传到了皇后耳中, 便一时兴起, 想要见一见卫琼枝。
皇后今年才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比卫琼枝还要小上一点, 脸上的稚气也才刚刚脱去,着一身宝蓝的宫装端庄清丽。
等庆王妃带着两个女儿向皇后请安之后, 皇后便与她们几个寒暄几句,又问庆王妃:“德宁郡主眼下身子如何,可大好了?”
当初女儿不见, 庆王夫妇不肯接受这件事, 便一直对外称女儿宋绫突发急病, 有方士说是要送去乡下养病才能好, 便急着把女儿送走了, 京中除了极个别知晓真相的人,大多数人都对此事一无所知,便真以为宋绫是一直养在外面,即便及笄成年之后也没有回来,也只当是她这病棘手。
皇后应当也是对实情略知一二的,但既然宋绫已经完好无损地找回来了,也就不必再提起以前的事了,更不必对以前的事刨根问底,庆王府说是从小送出去养病,那就是送出去养病了。
庆王妃算是皇后的婶母,面对这位年少的皇后却并不敢托大,仍旧是恭恭敬敬笑着回答道:“已经好了,这么多年,我和王爷在家也不知为她操了多少心,如今全好了。”
卫琼枝垂下眼帘,她也是见到庆王夫妇之后才知道他们这些年有多难受的,为人子女者若是让父母担心这么多年简直可以说是不孝,可是她那时伤过脑子,能被卫家父母带走养大已经是一件幸事,其余也只能说是因缘际会,好在最后捡回一条命,重新找回了父母。
从前的事都不再提了,她现在只想好好陪在父母身边。
皇后又细打量了一番卫琼枝,笑道:“郡主比本宫大两岁,本宫倒该叫郡主一声绫姐姐,不知绫姐姐可说了人家了?”
庆王妃脸上的神色一僵,闪过一丝忧虑和心疼,但旋即便被她自己掩饰过去。
“还没呢,”庆王妃道,“她才病好了回来我们身边,我和王爷爱她都爱不够,不怕娘娘见怪,我们还想多留她一阵。”
皇后点点头:“绫姐姐长得一副花容月貌,又是皇叔的掌上明珠,确实是不愁嫁的。这次莳花宴,绫姐姐又出了好大的风头,那些贵女们都自叹弗如呢!”
不过区区一盆花,也没到了让人惊叹的地步,过往经历让卫琼枝不敢把皇后的话当真,只是几句场面话而已。
她想了想,还是说得四平八稳:“不过是些奇巧的玩意儿罢了,臣女不敢当。”
庆王妃倒替女儿补上一句:“她自幼就爱折腾这些花啊草啊的,就说这次拔得头筹的并蒂牡丹,还是她亲手养出来的,一开始连我都不信,我的女儿竟如此心灵手巧。”
卫琼枝差点被亲娘毫不吝啬的夸奖闹得燥红了脸,连忙去端茶来喝,以作掩饰。
“什么,竟是绫姐姐亲手种的?”皇后听后也稍稍讶异,莳花宴上卫琼枝并没有明确表明花是她自己种的,只是模棱两可说了一句,大多数人想当然觉得这样名贵又奇特的姚黄魏紫大抵是庆王府的花匠才种的出来的。
卫琼枝咽下茶水,道:“是,娘娘若喜欢,我那里还有其他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