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1 / 1)

想起卫琼枝,裴衍舟更是心急如焚。

江恪知道卫琼枝和他的关系,若江恪真的包藏祸心,还与宣国有勾结,那卫琼枝和虎儿落在他手上,很有可能凶多吉少,宣国应该已经知晓大永的局势,要拿他们威胁裴衍舟已经没有必要,所以往最坏想,便是拿他们泄愤。

宋庭元看着裴衍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此事我还没和父亲说,已是多事之秋,就算知道了也是无用,徒增烦忧。”

“那你可有办法去追查她的下落?”裴衍舟问。

“正是因为没有,才找来你,”宋庭元咳了两声,说得倒也云淡风轻,“你理应去把我姐姐他们找到。”

裴衍舟的双手一下子攥紧,却是往窗外看了一眼,沉声道:“若我能去,我已经去了。”

宋庭元一时没有说话,敛袖为裴衍舟倒了一杯清茶,才继续说道:“你不会想不到这个办法。”

他与裴衍舟是多年的至交,很多事情他想到了,裴衍舟也必定会想到,也算是一种心意相通。

“不行。”裴衍舟沉默片刻后道。

宋庭元道:“有什么不行,我家中总说我对不起我姐姐,如此也算是我偿还了她,以后都不欠她了。而我这副身子,让我去寻她也是不可能的,怕是没找到她就把自己的命赔上了。”

不等裴衍舟说话,他便接下去说道:“就这么定下了,一会儿我扮做你的样子回去荣襄侯府,然后你再从王府里面混出去,我这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至于你会不会被发现,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去哪里找,也是你的事。”

宋庭元扮成裴衍舟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庆王府主要被盯着的人是庆王,宋庭元体弱多病又长年在外,丝毫不涉朝堂,盯他也只是顺便,不会非常刻意,而裴衍舟则是本人被盯上,若他直接以自己的身份逃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宋庭元与裴衍舟身形相仿,只是稍显瘦弱许多,但二人多年相处,行为举止已了然于胸,若是模仿乍眼看也能像个五六分,勉强能蒙混过去。

荣襄侯府此时乱成一锅粥,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裴衍舟其实是宋庭元假扮的,他只要捱到裴衍舟逃出京城就可以了。

裴衍舟喉咙口发涩,道:“那你怎么办?”

宋庭元笑了:“该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反正也难逃这一劫,不如换了你出去。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愿去救我姐姐,宁可被困在这京城里?”

裴衍舟深深地看了宋庭元一眼,这回没有再说话。

“找到她之后,你们不回来也罢。”宋庭元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钱,交到裴衍舟手上。

裴衍舟是忽然被宋庭元叫来庆王府的,也没想到是这事,身上自然没带够钱财,既是已经要走,他也不推辞,直接便把钱收好了。

“你去了侯府之后,若有机会和我母亲说话,替我告诉她一声我一切都好,免得她担心。”裴衍舟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开始嘶哑起来。

正如宋庭元说得那般,若是真的能顺利找到卫琼枝,他们最好的结局就是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丢下京城的一切纷扰,从此隐姓埋名,但茫茫天地,找到卫琼枝又何其困难,更不用说十有八九要正面对上江恪,此去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赵氏是他的母亲,哪怕是离开,也合该和她说一声,而裴衍舟在侯府,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赵氏,但无论自己是留在京城还是从京城逃出去,赵氏恐怕都会被他牵连,这是裴衍舟无力改变的事实。

宋庭元点头:“你放心罢,我会和她说清楚。”

半个时辰之后,由宋庭元假扮的裴衍舟乘坐马车从庆王府离开,一路到了荣襄侯府。

在他走后,裴衍舟乔装也从庆王府而出,因庆王府周围的眼线都是来盯庆王的,便没有过多注意到裴衍舟,只以为他是王府的随从,再加上裴衍舟脚力好,待出了王府便如同鱼入江海,一眨眼就不见了。

***

卫琼枝的老家在京城西南方向的利县,离得京城不算很远,但也不算很近,当初她带着琼叶很是走了一阵子,走走停停至少有个一个月。

她不太知道江恪到底把她带到了何处,反正是往宣国去的,所以从这里要如何去利县,她也一头雾水,只晓得或许应该先往回走一段,路上也会找几个人问,有些人说知道,有些人说不知道,但一般也都是往京城方向给她指路。

卫琼枝就这么走了四五天,她怕被人知悉自己的行踪,便多长了个心眼儿,有时问的是京城,有时问的是利县,有时则是胡乱问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然后再结合自己的判断找路走。

江恪答应过她不告诉其他人她已经跑了,她也不是信不过江恪,只是商队之中人多眼杂,难保不会传出去,再加上江恪提醒过她蒋端玉似是对她有意,卫琼枝便更是要小心谨慎。

如今再想起蒋端玉看她时的目光,卫琼枝一身一身地起鸡皮疙瘩。

只是如此一来,她一半知道一半不知道,指路的人也不一定指得对,虽然没有走得偏离大方向,却走了不少弯路,行程更为缓慢。

但卫琼枝一点都没有气馁,当初她也是凭着一腔孤勇,也没多想什么就领着卫琼叶上京城来了,眼下也不过就是如此,她照样能带着虎儿回到利县去。

只是琼叶那会儿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但虎儿却是实打实的小孩子,赶路肯定是不好受的,他从出生起又被娇惯坏了,难免要哭闹起来,和他讲道理又听不懂,若管教他也没有这个心力和工夫,卫琼枝只能自己忍着。

不过没关系,她忍习惯了,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子发火,并且这个孩子还是自己亲生的。

这四五日里,卫琼枝抱着虎儿赶路赶到深夜,大多数时候便在野地里胡乱歇了,只有那么一晚,虎儿实在闹得不行,恰好附近有村庄,卫琼枝便试着去借宿,大抵看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村子里的人便留她住了一晚。

这日卫琼枝还是打算抱着虎儿在外面睡,毕竟让越少的人知道他们的行踪越好,只是刚刚靠到一棵大树边,便听见天边传来隆隆的雷声,最近已经入夏,雷雨说来便来,前几日是运气好没碰上,这下碰到了下雨,卫琼枝也没辙了,她能淋雨但是虎儿不能淋,以虎儿的年纪来说,淋一场雨很可能就把他的小命淋掉了。

卫琼枝赶紧抱起虎儿就跑,好在跑了不多时,便看见前边儿山脚下有几户人家,规模不大,连村落都算不上。

卫琼枝先掏了五钱银子窝在手里,对方不一定会答应自己借宿,但只要能拿出钱,多半还是肯的,至于为何只拿了五钱,倒不是因为她抠门,而是即便是出得起很多钱,也万万不能拿出来,否则明摆着就是告诉别人她有很多钱,遇上心坏的便要来抢了。

五钱银子在这里借宿一晚也不少了,很符合她孤身带娃赶路的形象。

卫琼枝三步并作两步,赶在雨落下来之前敲响了一间屋门,但因为虎儿的拖累,她跑得没那么快,还是不慎淋了几滴雨。

她顾不上自己,赶紧把虎儿往怀里搂,尽力不让他沾到雨水。

这户人家开门倒是很快,只朝外问了一声,卫琼枝答了是借宿的,也便出来应门了,看见是个女子和孩子,便也如先前那户人家一样让她进来了。

开门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姓金,与小儿子小儿媳一块儿住着,不一会儿小儿媳也提了热汤过来给卫琼枝,小儿媳是金氏的侄女儿,便是小金氏。

卫琼枝喝了几口热汤,便道:“这么晚了打扰你们了,我其实是想来借宿一晚,不知方不方便?”

金氏和小金氏对视一眼,小金氏道:“倒还有间屋子,你不嫌弃便住着罢。”

卫琼枝连忙谢过,有把早就准备好的五钱银子给了她们,金氏便让小金氏去热一些饭菜来,卫琼枝推辞了一下,但金氏坚持如此,她也只好作罢。

接着金氏便把卫琼枝和虎儿领到一个堆放着杂物的房间,里面很小,除去杂物之外便只放得下一张床,和床边紧贴着的小桌子。

床也破破旧旧的,金氏找出被褥来铺上,总算像是能睡上去的。

“乡野人家地方小,你可别介意。”金氏有些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