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翠这一通彩虹屁把劳不语的毛给捋顺了,他捋着并不存在的胡子,做出一副儒雅文士的模样道:“你说的在理,听你的意思,大概是想到别的补偿方法了?”
沈翠说是,“我听过一个小故事,说一个想要李子的人,你就算给他一袋子、甚至一车桃子,他也是不会高兴的。所以补偿嘛,得看人家想要什么。小肥……小郎君要的是拜入您的门下,别说我们没有银钱还给他,就是有,给了他他就能高兴?他看着像会把几十两银子看在眼睛里的模样?”
这样的思路才是正常人会有的,所以劳不语听了这话并不意外,只是有些为难道:“夫人肯让我再多教一个,对我自然无甚坏处。小肥羊老实又单纯,想来教他也不费什么事儿。但是咱们寒山的进度……略微,我是说略微比同龄人慢一些,再分出时间怕是……”
“二胖每天都要晨读练字,夫子就抽这部分的时间去教授小郎君。这是我们二胖自己同意的,他晚饭的时候还觉着是他占了小郎君的空儿,觉得怪对不住人家。当然这也得征求小郎君的同意,毕竟分给他的时间可能不会很多。”说着沈翠顿了一下,抛出一句让劳不语再也不会犹豫的话。
“夫子当时在山长面前说的,‘不出十年,教不出一个进士’就怎么怎么样……您当时又没指名道姓,您说,万一十年后我们二胖没赶上趟,这不是……”
劳不语这次真的是茅塞顿开,眼睛发亮。
是啊,他当时只说教出一个进士,又没指名道姓一定得是穆二胖!
劳不语和小肥羊比试过那么多次,自然知道他的水平,就算现在下场,考个秀才都不成问题,考秀才和考举人中间隔了两三年,就算每日他只有小半日功夫可以指点他,两三年的功夫也能把他的水平再拉拔上一大截!
前头她就觉得和沈翠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如今听到这话更是恨她不是男子,两人做个忘年交就很不错。
“好!我这就去和小肥羊商量。”
“夫子且慢。”沈翠把人拦住,这会子脸上不免也有了点热意,“这个……束脩……”
劳不语也站住了脚,同样为难道:“这个束脩……”
半晌后,两人同时开口。
沈翠:“三十两怎么样?”
劳不语:“五两怎么样?”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
沈翠想的是,劳不语这块金招牌肯定要拿大头,他拿个二十两,自己拿个十两。
二十两的价格并不是胡口乱诌的,而是比着青竹书院那边来的,书院招生,一年束脩就是二十两。
当然成绩优异如穆云川那样,在书院内次次考试都拔得头筹的,则可减免掉大多数,只交一部分就成。
但那处并不是小班教学,一个班里有二十人左右。
除非是穆云川那样被山长看重,可以开小灶的,其余的普通学生,先生分配给每个人的时间,还远不如劳不语未来会分给小肥羊的小半天。
她要的十两,则是会以后想办法提高小肥羊的身体素质。
这上头只要他个十两,绝对算得上是良心价。
劳不语错愕地看着她,就差把“你他娘的是真敢要啊”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劳不语不知道她的想法,他只想着一般举人功名在身的,也就收十两束脩,他功名早让朝廷革去了,白身一个,而且小肥羊入门也只能占据小半部分教学时间,他又对不起对方在先,收个三五两意思意思就行了。
不愧是能把自己赢了,让他免费上门来教学的奇女子!
要不说惺惺相惜忘年交呢!
沈翠被他瞧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低了几分说:“那不是……我想着小郎君往后要来家里上学,城里虽然近,但他夜间不能视物,也不方便来回,吃住都在咱们家。所以我才敢张这个嘴,不过您放心,我有法子帮他养好身子。”
“原来夫人是说这个。”劳不语懂了,点头道:“我自然是相信的,夫人能将寒山养的这般圆……这般有福相,可见是很有育儿心经的。若能为他调理好身子,别说这十两,便是百两,也使得!”
稀里糊涂的,穆二胖就成了沈翠会养孩子的活招牌。
沈翠也不方便解释,点头囫囵道:“是这个意思。”
“那就这样。我还如之前说的,答应夫人的免费三年教学期间,并不收取两个孩子任何费用。他的束脩,就由夫人收着。毕竟我也是吃住在您家,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三十两就都让你拿着。”
劳不语这人呢,不靠谱的时候是真的不靠谱,但讲究的时候是真讲究。
当然主要是他前头在小肥羊身上捞了也不止这个数儿,是真不好意思再要他的银子了。
两人没多大会儿就商量好了,进屋去后,劳不语就和少年说了这件事,先说明白他肯定是要把大部分时间教导穆二胖,再询问他的意思。
那少年为了劳不语连青竹书院都不肯去,哪里会在意这种事?
他一直是内敛含蓄的,但听到这消息便喜不自胜地想要撑着炕桌爬起身,给劳不语行礼。
那激动劲儿,沈翠觉得若不是他腿脚伤着,说不定当场要磕头敬茶,把事情给定下来,让劳不语没有反悔的余地!
劳不语自然按着他没动,道:“你先别动,这事儿只我们愿意也不成,你家里人也得同意才成。”
少年点头道:“明日一早我就给兄长传信。”
他脸上满是自信的笑意,可见是极有信心说服他兄长的。
想来也是,书院春招都过了,他兄长都没能让他拜入青竹书院,便是做不得他的主的。
这件事便暂且定下来,因为还未要到行礼那一步,所以沈翠和劳不语都没提束脩的事儿。
但后头沈翠想走的时候,少年出声把她喊住,拿出一枚玉佩道:“我的钱袋不知道跌落到哪里,身上只有这枚玉佩尚且值一些银钱。算是先暂且谢过夫人的救命之恩,等我脚伤好了,我会再另备一份厚礼,登门致谢。”
那玉佩晶莹剔透,水头极好,绿的没有一丝杂质,前头沈翠还和劳不语纠结几两几十两呢,人家出手光这一块玉佩就值数百两了!
也难怪劳不语把他当肥羊宰,这搁谁看了不心动?
沈翠花了极大的意志力把眼神从玉佩上头挪开,道:“救你本就是顺手之举,不是为了这些。但咱们一码归一码,夫子要在我家教学,所以往后小郎君吃住需要在这处,那会儿我会跟你收取银钱。这个玉佩你收好,我不能要。”
少年却也执着道:“夫人也说一码归一码,吃住的银钱那自然要给。但救命的谢礼,您也该收。”
他看着柔弱好欺,但性子确实执拗,沈翠不肯收,他就一直伸着手要给。
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沈翠就换了个说法,“你这玉佩太贵重了,就算我拿去当了,当铺老板指不定以为我是偷来的。若我留着当传家宝,那不是有个词叫‘怀璧其罪’吗?难免惹来别的祸端。你若真有心要谢,那就往后的生活费多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