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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壹柒章 波澜

林婵有些吃惊,抬眼看萧九爷,他的面庞浮起笑容,目光深邃且温和,仿佛已洞悉了一切,这又怎麽可能呢!

他转身往老太太而去,她定了定神,给绮雯一个眼色。

绮雯会意,悄然无声挑帘探出了半身,刘妈正倚着廊柱嗑瓜子,听到动静瞅来,见她点点头,神情顿变,把瓜子壳儿扔进婆子洒扫的簸箕里,再拍拍衣裳沾染的浮尘,迈槛进了明间。绮雯待看不见她的影子,才回到林婵跟前,低语道:“成了。”林婵没说话。

老太太打量喜鹊登枝一会儿,再望向林婵,有些五味杂陈,和萧云彰道:“老九媳妇长得一副聪明伶俐相,怎,怎绣成这个样子?”

萧云彰面容平静,微笑地瞟了眼:“绣的多好!不比那蝙蝠金刚经差!”

“绣得多好?”老太太不赞同:“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再把喜鹊登枝看一遍:“旁的实在平平,只有这几朵梅花倒是雅致!”

萧云彰道:“母亲大鱼大肉惯了,这样的清粥小菜偶尔一吃,也格外清新脱俗。”

老太太笑起来:“没见谁如你这样护妻的,允不得说半句不好。”又添一句:“罢!罢!罢!这幅绣工最好,可称你的意了?”

萧云彰道:“母亲这话诚意不足,最好定算不上,只能说不输她们。”

老太太喉咙一噎,窦氏一直竖起耳朵偷听,无奈他们声轻,断断续续的,直到听老太太说这幅绣工最好,连忙笑道:“九弟妹绣工如此了得麽?容我也开开眼界。”站起身就要往跟前走,恰此时,听得廊上脚足凌乱,帘子被一把拽开,噼啪甩打在墙面上,徐巧珍急匆匆跑进来,含悲带泣道:“祖母,祖母您怎样了?”

老太太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样?我该怎样就怎样,你以为我能怎样?”

徐巧珍顿住步,这才发现众人皆盯着她,老太太也没昏过去,好端端坐在榻上,还晓得说话,大老爷九老爷坐在侧边,目光炯炯看来。

她何等聪明,立时嗅出不对劲儿,此时找话蒙混还能搪塞过去,偏她怀揣要害林婵的毒思,眉间一蹙,计上心来,慌张失措道:“方才刘妈说老太太昏过去......或许,或许是我一时情急听错了。”

老太太气得脸色发白,大老爷萧肃康喝叱:“今日母亲寿辰吉日,这刘妈是谁,胆敢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

林婵起身走近前:“刘妈是我的奶娘,她平日里最知分寸,岂会讲这样的话,怕是其中有甚麽误会。”

徐巧珍语气怯弱:“小婶婶护她也是应该的!祖母、父亲息怒,皆怪我听风是雨,要惩就惩我罢!”

林婵摇头:“是谁的错就是谁的!怎能让侄媳凭白蒙冤呢。”即命月楼去唤刘妈进来。

萧云彰喜怒不形于色,略思忖,坐到老太太身侧,伸手按在她的右手腕上,凝神细听脉息,再换过左手,诊毕了,萧肃康问:“怎样?”

萧云彰低道:“并无大碍!”

一个婆子端着一盘肉馅粉饺过来,刘妈拦住她笑问:“这是甚麽馅的?”

那婆子看人说话,连忙陪着笑:“是猪肉冬菇和马蹄馅的,你要不来尝一个?”

“不大好罢!”刘妈道。

“无妨,多一个少一个没谁能看得出!”那婆子把盘举到她面前,刘妈便不客气地拈了只,丢进嘴里嚼,赞道:“味果然鲜!”

那婆子奉承:“刘嬷嬷若喜欢,等晚些时我再送你一盘......”

刘妈还未答话,听得背后有人喊她,回看是月楼,也不上前迎,姿态拿足,偏等她走近才斜着眼问:“你寻我何事?”

月楼也不恼,微笑着说:“夫人唤你快去!”

刘妈心抖了抖,随她往房里走,终忍不住探听:“夫人找我,是好事还是坏事?”

月楼笑容很淡,也不看她,只慢慢道:“待进房后,你不就一切晓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刘妈不满地哼了一声,不再多问,也晓得问她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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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壹捌章 护妻

刘妈进至房中,但见满堂的人却鸦雀无声,看她的眼神亦十分古怪。

她上前给老太太和两位老爷跪拜见礼,又朝林婵问:“夫人可是寻我?”

林婵开门见山:“侄媳说,你告诉她老太太看绣品时昏晕过去,是真的麽?”

刘妈愣了愣,看向徐巧珍,这与她几个算计的不一样,该预见的是老太太昏迷不醒,众人乱做一团,她置身事外,冷眼旁观林婵轻慢她的下场,而此时之状,老太太好端端地,众人平静,她却在此受审,若她起悔还有回旋余地,却心生恶念,咬着牙承认:“是我讲给少夫人听,但非我编造,也是听旁人说的。”

“那旁人是谁?”林婵眸光微沉,接着问她。

刘妈转头,朝某处一指,大声道:“是她,她同我说的。”

众人随而望去,指的竟然是丫鬟绮雯。

绮雯显得有些惊慌失措,连忙过来跪下,分辩道:“我一直在房中伺候夫人,未曾踏出这里半步,更况我在老太太跟前服侍数年,老太太待我极好,我满心感激,岂会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来。”又道:“你平日里不待见我和青樱也就算罢,这种时刻怎能血口喷人,你敢与我赌咒发誓麽,若我与你说过只字片语,宁愿天打五雷轰。”

徐巧珍冷眼紧盯绮雯,虽然局面生变,但若她肯推波助澜几句,咬死是林婵指使,刘妈再火上添油,今儿便能看一折非死即伤的大戏。

绮雯却选择明哲保身,徐巧珍并不意外,这丫头心眼极多,自顾权衡利弊,随时会拆桥垮台,前世里她比林婵难对付多了。

二夫人窦氏瞟眼大夫人李氏呆坐着不吭声儿,绮雯原在老太太跟前时,与她也算有些交情,遂插话进来:“绮雯这丫头也算母亲一手拔拉大的,这些许年我们也看在眼里,性子多少了解些,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其他人等交头接耳,颌首称是,她又朝林婵笑言:“李嬷嬷是九弟妹的奶娘,她如何也只有你最清楚不过了。”

李妈见绮雯反驳,先是怔住,未料她突然变卦,在那赌咒发誓表清白,把罪责一股脑儿往她身上推,而徐巧珍则站那做壁上观,一副事不关己的态。

再对上林婵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察觉诸事不妙起来,涕泪横流,磕头道:“夫人救我,我冤枉啊!”

林婵暗思忖,徐巧珍把自己撇的清楚,成了九房内斗的戏码,无再演下去的必要,便走到老太太跟前,福了福身,抿唇道:“是媳妇管教下人无方,惊扰了母亲的寿喜,待我回去严加审问,再来给母亲请罪。”遂命月楼领李妈退下。

老太太心底有气,不愿干休,欲要开口,萧云彰朝她作揖道:“夫人初为人妻,心性单纯,不擅管束下人,怪我整日忙于朝堂公务,对她关怀不够!”

林婵抬眼看了看他,又低下头,默默站着,未发一语。

萧云彰便觉她愈发楚楚可怜,接着说:“母亲若要怪责她,就由我来担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