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虞晚冷笑一声,抽出霜锋来,傲声道:“我的剑,向来只斩邪魔,绝不会抵上自己的喉咙!”

言毕,指间霜色骤烁,一道萧萧剑气就如柳枝径直攻向慕素胧,慕素胧却仍是不急不缓,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那鲜血燃出的落枫焰就已然噬灭了谢虞晚的剑气。

就连剑气也能吞噬吗……

而更为怖然的是,在吞噬了瑾晚剑的剑气后,那落枫焰竟又窜高了几尺,张牙舞爪的焰势下,甚至还隐约着霜色的剑气。

纪渝愕然:“师姐,那是你的剑气罢!”

这邪火,竟还能把吞噬之物融为已用!

几人于是皆不敢再有动作,只得步步后退,可那落枫焰是以包裹之势涌来,他们又能避到哪去?

眼看着猩红的焰将将灼上几人的衣袂,纪渝抿抿唇,忽然抽出剑站在了最前面:“我有一个打算……”

他的打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萧元晏皱着眉打断:“你休想,我说你们霄厄剑宗的人怎么都这么爱祭阵?”

这落枫焰既属阵法,自然可用以身祭阵的方式强行压制,荆鸢也看明白了纪渝的未尽之辞,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按到身后:“纪师兄,你自己方才说过的‘既是挚友,自当生死与共’,如今怎想抛下我们独自赴死?”

几番话时,灼天的烈焰已经燃至脚边,谢虞晚闭闭眼,倏而厉声:“是时候了!”

言毕,但听一声“铛铛”,是荆鸢的灵链又出,烈烈明焰这时竟锁不住耀耀链光,于是无物可阻灵链,彼时慕素胧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然被荆鸢的灵链桎梏,而对面几人被她的落枫焰灼过,竟毫发无损,慕素胧愣了愣,随即瞪大了双眼:

“怎么会?”

不明白发生了何事的不止慕素胧一人,纪渝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变故,眼里一片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慕素胧的秘术,借死者之怨,纳法器之力,进而威力撼天,”荆鸢指下使力,将慕素胧困得更牢,“可若死者无怨,法器无力,剑气无剑意,这些落枫便无了借势之法,自然不足为惧!”

“不知我们这出戏演得如何?”萧元晏重新捏出把折扇慢慢摇,好整以暇道,“你大概不知道,我的折扇在赵府磋砣多年,早已是专门对付怨气的好宝贝。”

落枫焰黯下,慕素胧这才发现那渐熄的火舌里哪里有半痕剑气的影子,她这时才恍然大悟,萧元晏的折扇平了落枫焰里的怨气,那谢虞晚又哪里出了剑,方才那抹剑气分明是她的丹青幻术!落枫焰里没了怨气加持,自是无法吞噬荆鸢的灵链。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遇见能三番五次在我手下过招的人,你们很厉害,当得起一句‘后生可畏’,”慕素胧低眼凝着身上灵链,眼底流转的美眸里忽然寒出杀意,“所以,更留不得你们的命了!”

言尽,缚住慕素胧的灵链刹时寸寸断,浓郁黑雾从她的目中与指骨间运出,尽数渡向那本已熄灭的落枫焰,荆鸢眼皮一跳,迅速反应过来慕素胧的意图:

“不好!无道天修怨气,慕素胧这是在以自身怨气强行催阵!”

“该死,”谢虞晚心下骤沉,别眼看向萧元晏,“萧兄,你的折扇能否阻她?”

萧元晏却也是面沉如水:“压制方才的那些怨气已是我的极限。”

虽是如此说,可他还是将手里的这柄新折扇掷往了慕素胧黑气的方向,谢虞晚紧随其后,指尖催出素光,这是极简单却也极耗灵气的净化咒,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

宋厌瑾站在谢虞晚身后,一边漫不经心地施着净化咒,一边一眼不眨地注视着谢虞晚凝重的侧脸,没有错过她的面色正在一点点苍白,宋厌瑾轻晒,浅淡的嘲讽意浮出瞳河。

她活该。

如果她不以身换其他人的安全,如果她不曾看过慕素胧的回忆,如果她的每个行动都能如他的谋划,慕素胧此时怎可能非要她的性命不可。

谢虞晚自然不知身后人的阴诡心思,她正竭尽全力地将指尖的素光催得更盛,可慕素胧到底是无道天的护法,他们几人合力也难与慕素胧的怨气相抗,不消半刻,几人指尖燃出的灵光就已然衰黯,随后一涌狂潮般的漆黑灵罡势不可挡地冲破净化咒的阻碍,所有人皆如断线风筝地飞了出来,重重摔倒在地,呕出了猩红的血。

谢虞晚飞快点了自己的几个穴道,撑着剑不服输地站起来,喉中腥甜还没咽下,便见一帘漆青的磷火悬在她的眼前,谢虞晚眼皮一跳,反应迅捷地拔了剑,可惜已来不及,瑾晚剑才刚出鞘,漆青的火舌已然如同小蛇般钻入她的眼睛,旋即是头痛欲裂,仿佛有一万只小虫在她脑海里尖叫着撕扯她的思绪。

在这样剧烈的疼痛折磨下,谢虞晚再也站不稳脚跟,她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颅内过于强烈的痛感噬灭了所有其他感官,哪怕膝间磕出了红痕,谢虞晚却半分未觉。

慕素胧神情畅快地注视着奄奄一息的谢虞晚,眼底凛色张狂,掌心窜开一团烈枫焰,见她杀意彰彰,其余几人皆踉跄着想要阻止,可谢虞晚能在慕素胧的灵罡下站起,其他人却没这个本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慕素胧掌心的落枫焰撕破了风声。

就在这命悬一线的最紧要当头,一截极清的霜光不知从何处忽霁来,只一枝寒色,便荡尽猖獗怖然的焰舌,搅碎了慕素胧周身所有的怨气,还顺便彻底熄了她掌心的落枫焰。

慕素胧瞪大了眼,垂下眸来难以置信地盯着空空如也的手心:“这是……”

她没来得及做其他反应,那枝霜光就又折回,慕素胧忙催出灵罡来抵,在霜光面前竟如蜉蝣般渺微,连一霎都没能挡成,登时霜光似雪般纷落,没人看清那一刹发生了什么,待到霜光彻底失痕,慕素胧已然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地上。

变故太快,所有人都是懵然的,只有宋厌瑾面无表情地垂下了指,将蹲在地上颤栗的谢虞晚扶进了自己的怀里,眼尾的笑痕似真似假、似喜又似厌:

“小鱼。”

谢虞晚浑浑噩噩地抬起眼,她周身终于不再颤抖,口中吐出的六个字却瞬间让宋厌瑾的眸色定格在了震惊:

“你是谁?这是哪?”

0075 拯救天下

祈州陲北,辖有十三城,其中最为繁华的自然是祈州城,而在这座繁华城池的深处,却藏着一门道是无道的宗派主舵。

慕素胧面覆幕篱,来势汹汹地闯入颁有“无道”牌匾的主殿,指尖黑焰翻转,便毫不客气地打向负手站在殿里的夫挟。

夫挟眉节轻抬,稍稍偏头便错过了慕素胧的攻击。

“夫挟,”慕素胧眼中的怫怒意太愤愤,幕篱素色的纱亦朦胧不住,她咬牙,恨声质问,“你不将那身负压制我宗功法的宋厌瑾当作威胁也就罢了,出手拦我是何意?你可知我差一点就能杀了那谢虞晚吗?”

夫挟却是一愣,旋即平静道:“不是我。”

这个答复倒是慕素胧的意料之外,她蹙眉,随后下意识看向默在一旁的红衣男子,猜疑还未出口,夫挟就已然出声解释道:

“我们这些日子一直在修补被霄厄剑宗那老头压制的身魂分离阵,没工夫也没能力去阻止你。”

“可是祈州里的所有城阵皆是非无道天中人不可破!”慕素胧急得往前迈了一步,“除了你们两个,无道天里还有谁能破我催出的阵?”

还是那样的施压……慕素胧记得,那截霜色只出现了短短一霎,就将她所有的灵势毁得一干二净。

夫挟闻言凝了脸色,好半晌后,才幽幽道:“多半是主上……”

“你在岭江城究竟做了什么,”夫挟垂下眼,反问道,“引主上亲自下达命令,已不许我们再去阻拦宋厌瑾一行了。”

若放在平日里,慕素胧自是要想也不想地反驳,可岭江城那日的怖然威压仍历历在目,那一式分明是那般清冷的素白,其内里的锋芒却骇得慕素胧时至今日仍在胆战心惊,她已修无道天功法数年,曾自诩已掌握其中极致奥妙,直至那日,她见识到无道天功法最是无双时的模样,才知自己坐井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