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虞晚心下骤沉,抬指触向自己的脸颊,却摸到一种纸糙感,她连忙借瑾晚剑的剑光去端详自己此刻的模样,只看到了一张纸画的五官。

她竟然……变成了纸人!

第26章 | 0026 炽焰灼灼

惊呼被谢虞晚掐断在喉口,她极力逼自己镇静下来,连忙回头去看宋厌瑾和纪渝,不出所料,她只看到了两张形貌栩栩如生的纸糊五官他们也变成了纸人。

“怎么办?”纪渝惊恐不安地回视谢虞晚,一旁的宋厌瑾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他正眯着眼打量着那些白绫的轨迹,谢虞晚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有了意外的发现。

在三人变成纸人以后,屋内的白绫竟停下了攻击,那一抹抹的绫带恍如找不到目标般开始踌躇,谢虞晚灵光一闪,会不会这些纸钱并不是赵识珩杀局里的手段,而是之前掷折扇相救的那人为他们找到的一条生路?

谢虞晚眼瞳骤亮,心底有了主意,如若她的猜测没有出错,那么这偌房中一定有某处隅角可供他们这三只轻飘飘的纸人钻出去!

果不其然,谢虞晚在侧窗处找到了一孔小隙,她大喜过望,赶紧放声招呼宋厌瑾和纪渝:

“你们快来!这里可以出去!”

她弯下身,小心地将自己折扁,一点点地从那隙孔里挤出去。

就在三个人将将全部逃离的当头,浓烟忽自身后笼来火光,炽焰灼灼,热浪浸透横梁,谢虞晚听到了断木的焚梁音。

她却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赵识珩在此刻才燃起火,不就正好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想是对的?纸人把戏果然并非赵识珩的诡计,而是出路!

谢虞晚紧锁的眉头才解至一半,垂下的目光遽然注意到这侧窗之下竟卧着一潭黑黝黝的水波,她一怔,随即瞳孔陡然放大。

宋厌瑾和纪渝还在摸索着往外探,忽而听到前方的谢虞晚叹出了恨恨的一记埋怨:“该死!这外面竟是一池潭水!”

侧窗之外怎会接一潭静水?谢虞晚觉得这其中是蹊跷万分,更何况,对于身为纸人的三人而言,这潭面足够阔阔,而当谢虞晚仔细端详池水时,浑身顿时一颤,她看到了……在这澹澹池水的深处,分明正有青绿的幽火在荡开极微的涟漪!

显然潭底有异,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坦白说,谢虞晚宁愿回到喜房冲出去跟鬼新郎大干一架,也不愿意面对这深不可测的未知,毕竟赵识珩是人,跟活生生的人打交道总归是容易一些的。

宋厌瑾望了一眼潭底,惜字如金般地镇定道:“往下跳。”

谢虞晚疑惑:“嗯?”

“我们现在是纸人。”

经宋厌瑾这一提醒,谢虞晚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可是纸,那定然是可以在水面上浮起来的,又何必担心潭底的异象呢。

宋厌瑾扫到她恍然大悟的神态,唇角轻嗤,这回却难得没有出声讽刺,他凝着面前泼墨般的池水,眉心半绞:

“我先下水一探。”

却被纪渝拦住:“师姐,还是我来吧。”

他言毕就掐了避水诀,纵身跃往黑潭,而一切并不如宋厌瑾所料的那般顺利,当纪渝的身子远离侧窗的刹那,变故倏生,只见纸画的五官鲜活起来,扁平的身体鼓了起来,纪渝竟在这时恢复了人身!

但听“呯”的一下落水声,粼粼潭面碎开一晕层层叠叠的涟漪,谢虞晚不禁惊呼:“纪师弟!”

她连忙也起势要往水里跳,却被宋厌瑾拦住,谢虞晚薄怒地瞪向他,宋厌瑾却淡声讽道:

“谢虞晚,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这爱送死的毛病?”

这一耽误,纪渝已然沉入水底不见了身影,谢虞晚急切地甩开宋厌瑾的手,跳下水的前一瞬仍不忘回呛他:“宋厌瑾,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这副铁石心肠?”

焦灼下的字句难免口不择言,其实谢虞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说了些什么,宋厌瑾却下意识松开了五指。

他凝着谢虞晚纵身的背影,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随即抬脚朝前迈一步,也坠入了水中。

而侧窗就在这时被烧破,一带带的白绫慢慢爬了出来,他们分明没有脚,可那匍匐前进的姿态只让人无端想到了蜈蚣。

烛天大火竟未能伤及这些白绫半毫,他们沿着窗檐往下蜿蜒,最后尽数无声地没入潭中……

第27章 | 0027 吻剑

纪渝在横墨般的水底看到了一折红袖。

婀娜娉婷的女子一袭碧色罗,烟水宛转的美眸里如栖一釉潋滟意,笼烟的长眉轻轻往上一翘,便是一枚似近似远的盈盈笑意,她启唇,声音清冷似泠月:

“我是抱皎坊的栖娘,赵公子,你若看不起我,何必问我的姓名呢。”

言毕静了半晌,复又扬眉笑道:“是吗,那么赵公子,请你记好了,我姓柳,名岑栖,虽不是什么暗含深意的好名字,但我很喜欢。”

纪渝微愕地瞪大眼,柳岑栖?这名字不是他们方才在白绫上读到的落款吗?

意识到这一点,纪渝连忙抖擞起精神,生怕错过任何一点细节,只见柳岑栖转过身,不知如何做到地改了方才的装扮,身上那件青变成绛红色,额间亦点开一颗花钿,衬得姿容更是灼灼:

“这一舞名唤仙夭,取的是夭夭胜仙之意。”

她又歪着脑袋,眉眼溢开张扬色:“我毕竟占着个‘一舞动琅州’的名头,跳出来的舞步若是丑态百出,那岂不是让人家看尽笑话。”

发展到此步,纪渝心底已能生出隐隐的猜测,如果他所料无差的话,眼前一切应该都是柳岑栖生前的记忆。

可他不明白,这些记忆为何会长眠在这汪洸潭底?柳岑栖现在在哪里?她……还活着吗?

纪渝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专心致志地继续看下去,而在接下来的一幕里,他听到柳岑栖如是吐字:

“赵识珩,我这人记仇得很,你若负我一回,纵使是死我都不会原谅你。”

听到这句,纪渝瞳孔刹震,他还来不及细思这一席话里的玄机,画面又转,这一幕里的柳岑栖一身素裳,芙蓉面上也未着红妆,却温出一种素淡的娴美来,她抬睫,语气平似静水:

“我不会留你,天下辽辽,赵识珩,后会无期罢。”

后面的故事出乎了纪渝的意料,接下来的画面终于伴了景象,不再是柳岑栖自说自话的独白,首先映入眼帘的一幕是断壁残垣,烽火坍墙。

原来是江南有逆将叛乱,一连夺三城,并于这日夺下广南城,逆军首领对柳岑栖有所耳闻,于是起宴请她作舞,说是贺这夺城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