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镜子拢了拢鬓边松软的卷发,不以为意:“你也懂客气的啊。”

一语双关,点出我的窘迫。

火星渐渐变成烟灰,在难捱的沉默中,其实我有很多想问的,也有很多顾虑。

例如她对我到底是什么看法,为什么能容忍到现在,她和章纪杉的感情到底如何,以及为何明知这段婚姻已经出轨错位,还选择用孩子来挽留。

可这些,我有什么资格问,她没打我,都算有素质的,想到这一点居然有些想笑。

她揩去唇上明艳的口红,朝我投来困惑的眼神:“你笑什么?”

不得不承认,我们长得的确很相似,以至于望着她,我的笑,都成了自嘲。

“我在想,今天内衣穿的什么颜色,款式好不好看,待会儿被扒了,会不会太有碍观瞻。”

成茜闻言,眉梢微挑,眼中多了几分饶有兴致,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公众场合,我还是要面子的。”

面子,这个词于我们而言,其实早就荡然无存,只是用平静从容的外在来维持捉襟见肘的尊严。

“他让你来的?”成茜扫我一眼,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装,“穿得很低调啊,不像来拆台的。”

我是章纪杉的玩物,是她的替代品,也许她不屑于和我较真,只把我当成笑话,字里行间都是别有深意的戏耍。

“嗯,无意间看到了,就跟进来了。”

成茜闻言,笑意未达眼底,语气凉薄:“我在想你到底是我的影子,还是他养的寄生虫。”

这句话一针见血的指出我如今的处境。

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水迹,“都说男人像风筝,飞得再远,只要攥着手里的线,还是能收回来,现在我想收线了,所以打算和你谈一谈。”

我望了一下四周,耸肩:“你的感情只配在卫生间谈?”

她这次是真的笑了,眼神也是真的冷若冰霜:“是你只配在这里。”

我嫉妒她的同时也挺可怜她的,放不下的东西太多,活得比我还要累。

我们都虚伪,但我无耻得坦荡,有时候反而过得快乐。

两相对峙间,把彼此的伪装盒无奈都看透,她叹了口气,“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油盐不进。”

“你也比我想象还要面子。”

这才是原配和小三之间该有的姿态吧,唇枪舌剑都不留情。

“是啊,死要面子活受罪。”她摇头,把这话说给自己听,“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吧。”

我答应了,准备去和签售会的作家打个招呼。

刚走出卫生间,就看到站在外面的章纪杉,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皱眉:“你还没走?”

兴师问罪的同时,眼神却温和。

我明知故问:“我走不走和你有关系?”

平时也不是没和他对着干过,但此情此景,三个人都尴尬的状况下,还是第一次,因为他也少见的露出了局促不安。

朝我走近几步,压低语气,似警诫也似安抚:“有时间了我会和你解释的。”

解释就是掩饰,我已经明白事实了,退后几步避开他的注视:“随便你。”

走远后,却又贱兮兮的回了头,望见他和成茜相携离去的背影,更觉得自己可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从始至终,都只有我这个第三者在质疑。

只得到他一点好,便以为是全部的爱,着实悲哀。

和作家解释了一下情况后,我到了成茜说的咖啡店坐着等她。

落地窗外日光热烈,隔着玻璃照在脸上却冰凉,店内放着舒缓的粤语歌曲,我既惴惴不安又格外期待她的到来。

还给陈若存发消息,讨论成茜会怎么做。

她让我别点热饮,然后好好观察一下逃跑路线,顺便提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会给我送套干净的衣服过来,最后说:“都是你活该,犯了错就得受着。”

犯错的人又不止我一个,可受罚的只有我,这个社会真的好不公平。

正这么想的时候,成茜在对面落座了,随意翻着菜单,问我:“不喝点什么?”

态度平和得仿佛只是朋友小聚。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朝你脸上泼水。”她面上露出讥诮,“原来你也知道担惊受怕啊。”

“是啊,我连化妆品都选防水的,就一直想着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呢。”

成茜看我的目光宛如在看无可救药的傻子,点了杯拿铁后,开门见山道:“一开始出轨的人是章纪杉,伤害我的人也是他,我还不至于盲目到把所有错误都推到你头上。”

听着她通透的言论,我很费解:“你看起来并不爱他。”

“曾经深爱过,现在只是凑合着过日子。”她接过托盘上的热拿铁,啜饮了一口,“我们在一起十二年了,结婚八年,他出轨六年。”

“你和他的事情我很早就知道了,一直到现在我也在提离婚这件事,可是他不同意,家里人也不让。”

听到她说离婚,我还是很惊讶:“你想离婚?”

“嗯,但又觉得就这么成全了你们,很不甘心,所以干脆三个人都耗着,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痛苦吧。”她直言不讳,“除夕夜的时候你打电话过来,让我坚定了这个想法,我绝对不会把章纪杉给你,至少现在不会。”

“之前我以为章纪杉选择你是因为脸,但是了解了你的家庭以后,我大概明白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