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周围:这些人像瓦肆里见到的行人那样看起来非常怪异。他们说话不是通过喉管里直接喊出,而是从他们的腹部直接涌现出来。
巨蟒嘶嘶地对着腾空露台上的少年吐着信子。
“新娘?”即便少年的语言从未听过,不知为何地像同声传译般,她神奇地知晓了其中含义。
虞渊的一切都显得太过不可思议。
“新娘?什么新娘?”陆涟收起了一贯玩世不恭的笑容,听得一头雾水。
看样子巨蟒和少年应该是旧识,于是它又温驯地驮起陆涟飞向露台。
高位下人群也熙熙攘攘喊着“新娘”,此时的场景就好像有意为之,观众们都已入席,等着她来开始自己的表演。
陆涟紧张地盯着这个少年,直到他们的距离越缩越短。
少年金黄色的眼珠步步紧逼,眼神里没有夹杂回避与收敛,像是一排细密的牙齿,微微啮咬她的身体。
她侧脸试图回避目光,在心里不住地嘟囔着这小子看起来危险邪乎得很。
总之被动不是她的性格,必须把主动权握在手上,她运气冲向少年,想要先发制人,但每一次神力发出后都会被穹顶的冰晶给吸走力量。
转身又想去求助她的灵兽,却见一道金光后,巨蟒居然摇身变成了一个俊美的竖瞳男人。
空气里扩散出一阵浓郁的腥香,陆涟渐渐感觉身体软下来。她警惕地瞪着少年,见对方没有反应,就试着后退。
但不知何时她的脚踝处被套了只铃铛,刚想抬脚,就传来钻心的疼。
可以忍,她想,不过转瞬便没了气力,身体被一股力量推着走向少年。
他把她拉到身边,像小兽一样歪着脑袋,嗅闻着她,头上的铃铛随着摆动发出摄人心魄的叮当声。
明明看起来有天然的血性,偏偏要做出一副纯洁无瑕的模样。真奇怪啊,陆涟差点被蛊惑到。
少年站起身,舒展着身体,身躯里发出了一连串骇人的咔嚓咔嚓的声响。她的心也随之咚咚作响,被这样怪异的举动激得头皮发麻,忍着痛想往后退了几步,殊不知已到了露台的边缘。
真是腹背受敌啊。
“你终于回来了......”少年抓住她的手腕,开口道。语调像个顽劣的孩童,笑容绽开越来越大,牵扯脸上的肌肉体现奇异的弧度。他笑得几乎全身颤抖,以至于要蜷缩在一起。
“你认识我?”陆涟深呼一口气,尝试性地问道,举起手臂阻挡在两人之间。
“你不记得宴了吗?”少年显出委屈的神色,他用长长的,尖锐的指甲反复抓挠耳侧的纹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又猛地将身上的人皮撕开。
“宴等着你等了很久很久……”
事已至此,终于是明白自己到哪里了。
师傅呐,俺老孙也算是到了那妖怪的老巢了!
第6章 新娘
虞渊深处原是这妖怪的老巢,那一切都合理起来。
万年前,在她尚未参与副本,也就是本体还未出生之前,仙妖两界有过一场旷世大战。
两界都死伤惨重。在青莲藏书阁的记载中,万年前,仙界斩草除根,屠戮尽妖界的后患,妖族余部都被剿灭殆尽,早就覆灭在历史长河里了。
没想到他们藏匿在虞渊深处,被她误打误撞地给闯入了。这群妖怪还认错人了,她咋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妖怪的新娘?
再者妖怪们对他们的新娘很感兴趣,对于这对“外来媳妇本地郎”的奇妙组合充满祈愿,在妖怪的眼里,这对看来很契合。
虞渊里时序无差,让人身处其中对时间的概念并无把握。陆涟被安置在主城最高的城塔里,准确来说是被囚禁妖怪们怕新娘跑了。
他们说,新娘逃跑不止一次了。他们还说,说新娘会带来福音的预言,指引未来的方向。
陆涟赤着脚,脚踝上扣住的铃铛冰凉,紧贴着温热的肌肤,能稍稍缓解站在百尺高楼所带来的眩晕感。她已然听到厚重悠长的号角声,但懒得挑起帘子去观望。
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巧合到她以为自己才是主角。而此时的情绪,与其说在嘲弄略显忐忑的自己,更多的是一种好玩的好奇。
她应该留下来踏入未知的命运,还是逃走呢?终归不是妖怪新娘,即便能装得了一时,未来总会露馅。
现下妖王已经错认她为新娘,她并不能否定这层关系,还要靠着这层信任为自己争取脱身的时间。
未几,窗门被撞开,穿着掐丝金线玄服的少年跳了进来,脚下的玉靴与地板摩擦发出牙酸的响声。
这是她的亲亲“郎君”,单名一个宴。
宴是一只万岁的妖。明明是万妖之主,却仍要一副人类的皮囊。他对陆涟很特殊,妖化作的少年霸道的占有欲近乎可怕。
“宴。”陆涟走过去,有着审时度势的狡猾,对于宴的举动逆来顺受。她慢慢走过去,走到宴的对面。
高阁出入的通道只有一扇窗,进出只能从这里,她需要把宴引到一个视野盲区。
少年高大的身影罩住他,幽幽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陆涟被盯得发毛,但是强迫自己不能心虚,习惯性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宴,你可以离开了,最好让我休息好,我太累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一种置身事外的平静语气说。
她已经吹哨召唤了乖宝,需要离开这样势必离不开乖宝的帮助,当务之急是要让宴离开。
“你从来不会这样的。”宴的语气忽然冷下来。
她内心咯噔了一下,却不能读出宴的心思。“我已经失去了记忆,我忘记了你,你想我怎么做?”只能用愤怒来掩饰异常,说得有些歇斯底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渴求我的身体。”宴在说出这些话时很真心实意,好像在谈论今晨用膳时吃了块小方糕一样平常。
“我说过了,我失去了记忆。”陆涟重复道,背过去不再看他。
宴握住了她的手,手掌捏住她的掌心,一股钝痛像锋利的冰刃般开始撕扯她的身体,血液倒流进胸腔,再窒息般压迫心脏,然后涌出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