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他听见冯毓伊的声音,如水纹在他耳边荡开。
“没事。”贺青砚找回自己的呼吸,不再看空白的草地,被冯毓伊带着往里去。
宴会的东家迎上来,厅内每张脸喜气洋洋,他被引至正厅主桌,坐在长辈该坐的位置,而冯露薇则找了靠墙的小角落,把头和崔屿埋在一起,在她悄无声息的一周里,他刻意不查看她近况的一周里,她和崔屿忽然有了说不完的话。
大理石穹顶挂着鲜红的彩绸,一条红布坠下来,冯露薇伸手去碰,藕节似的胳膊向上舒展,像玩一只困兽无精打采的尾巴,冲崔屿笑得开心。
不宜再看了。贺青砚生出一种冲动,想质问她为什么要用同一种笑容、同一种眼神看着崔屿,他或下个他,在冯露薇眼里没有区别,她可以把含情脉脉复刻给任何人,也可以把吻或者情动复刻给任何人。
让闹剧到此结束,他内心的小小波折不值一提,贺青砚垂眸盯着餐盘,慢条斯理地进食,这样的动作似乎只为了让他看起来一切如常。
但他可能失败了。
冯毓伊碰了碰他的小臂,问道:“你今天怎么经常失神,最近有什么很棘手的事?”
“我?没有。”贺青砚不动声色,把问题抛回去,“倒是你,做事谨慎些,别再被拍到照片了。”
“抱歉。”冯毓伊轻轻吸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只能用窃窃私语的距离去听,“我会尽快处理干净。”
贺青砚微微偏头看她,目光不由自主飘向远处,二十余米、三张圆桌,冯露薇的脸放在人群里,像一颗刚开出的冷白蚌珠,轻而易举被他寻到。
又一次遥遥四目相对,贺青砚轻扯嘴角,“没必要,这种事不重要,藏好就行。”
还未结婚就先接受开放式关系,这样惊世骇俗的观念,让冯毓伊有些瞠目结舌。从事物的另一面看,这是贺青砚的优点。他仍未显现出传统丈夫的特征,一言堂、控制欲以及尊严大于一切,他还极有可能不要求冯毓伊非得生一个孩子。
厅内忽然爆发欢笑声,崔屿抢到最厚一封红包,众目睽睽之下交给冯露薇,人们只是起哄,却不会质疑他行为的合理性。
“这算什么,上交收入吗,小小年纪这么会哄女孩?”
崔屿被人看得有些窘迫,盯着冯露薇笑,红绸荡在他们身后。
“年轻就是无论如何都好看。”冯毓伊轻声感慨。
贺青砚没有抬头,对年轻构成的美景不感兴趣。冯毓伊不觉得奇怪,他一贯对这样的事反应冷淡。
“筵席要散了,去茶室吧。”冯毓伊轻拍他的肩膀。
贺青砚站起来,穿过萦绕浓雾的花园小径,心脏失重般忽然悬空,听见冯露薇清亮的笑声,如月下莺啼,一浪盖过一浪撞击他的身体。
林间抽出新绿枝桠,鹅黄色盛开的女孩坐在秋千上,凭风和身后的男孩,一次次飞向枝头。
不言而喻地,她在不属于他的地方,过得很快乐。
第0027章 第二十五章 蝴蝶结
茶室蒸腾的水汽里,他浸了一个小时。贺青砚感觉闷得紧,需要一些冷水帮他透透气。
走廊太安静,显而易见的,房子里没有她。
今晚最后看到她的时候,天光剩一点儿淡粉色余烬,她坐在葡萄藤架下的秋千里,鹅黄色裙摆盛放着在风中颤抖。
贺青砚朝房子西边去,走廊尽头的老式木窗,正好可以看见那座秋千,孤零零吊着,没有她的脚印。
他默默在窗前站了会儿,大泞萌脑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着秋千发呆,转身拧开卫生间门把手。
冷水扑到脸上,他心里舒服许多,听见门把手再度被转开、落锁。
贺青砚直起身,脸上滴答坠水,感觉到腰被两只胳膊缠住,女孩埋进他心口,像怕光似的,把一双眼睛埋得很低。
“干什么?”贺青砚面无表情,由她抱着。
她和崔屿玩得很好,贺青砚以为她已经走出花园,去了别的地方。
“我的蝴蝶结不好看,你帮我重新系好吗?”她露出眼睛,乌黑两颗瞳孔,如雨后浸满水泽的泥土。
她把腰带散开,丝绸无精打采垂到地面,像两条沮丧的尾巴。
“出去。”贺青砚低声说,水漏进他眼睛,激起一阵涩痛。
“好吧。”她不纠缠,也不沮丧,“我让他重新帮我系。”
贺青砚冷笑,“这招激我没用。”
冯露薇仍仰着头,踮起脚才能让嘴唇碰到他的下巴。
所以,亲吻这件事,如果没有他的配合,是绝对无法实现的。
冯露薇伸出手,刮弄淌至他喉结的水痕,湿滑的触感不像触摸,更像是舔。她的指腹停在突起的骨头上,微微用力往里按。
微不足道的痛感从咽喉扩散,贺青砚眉头一跳,她就发出细微的笑声。
“出去。”贺青砚重复道,将她的手扯下来。
“我想亲你。”她直白看着他,脸上是坦荡。
贺青砚沉默了,他想他的训斥根本没产生效果,她还是一如既往玩这种荒唐的游戏。
“不可以吗?”她显得委屈,踮起脚咬他的下巴。
她在贺青砚的下巴留下两颗牙印,虎牙上下闭合戳出的小洞,这是她能碰到的最高处。
“从前跟你说过的,你全忘了?”他闷声斥责,脸色阴沉将她完全拉开。
“我记得啊,不道德、有违伦理、完全错误。可是我好喜欢你呀,亲不到你,我会睡不着的。”她越说,贺青砚脸色越冷。她的眼睛干干净净,哪有半点喜欢的波纹。
“你不想我吗?”冯露薇仰头看他,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神色,在崔屿面前上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