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谢明然半点没想到陈景头上去,毕竟能一晚上就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人家,绝对是在京城文人学子里有深厚底子的人,陈景就算真背地里有二心,那了不得也是云家的人,也没手段能掀起这股风来。

再说陈景刚投了自家,又为了投名状把汤铮和云相都给得罪了,现在谢家就是他的底气,谢家到了他又能靠着谁去呢。

有了这个逻辑,谢明然便再也没往陈景这边想。只跟他爹说容他两天,让他仔细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毕竟万一就是云家要跟自己不死不休,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有道是悠悠之口最难平,已经传开了的传言要想拦下来哪有那么容易。尤其这背后还有高湖在推波助澜,不过三天的功夫,汤铮和云家在文人学子嘴里的名声就已然都臭了。

汤铮是读书人,云左相也没打算遗臭万年,为了权势地位官职私底下使些手段无可厚非,朝堂上意见相左争吵不休更是小事,但一旦在文人堆里臭了名声,再想往回找补可就难了,两人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是以接下来的几天,从云家往江南送的信件每天都没断过,躲在暗处的高湖都咋舌,果然打蛇得打七寸,之前怎么撩拨云家,云家顶多也就是催促催促汤铮,气定神闲得很。也就是现在脏水眼瞧着到了自己身上洗不干净了,才着急忙慌的想把江南的势力用上。

如今云相也看明白了,这次的事绝不简单。之前保人也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好让江南那群人能死心塌地站在自己这边,可现在看来人怕是保不住了。为了不让自己再往里边陷,这事必须尽快有个结果。

但就算云家愿意退一步,也不可能让真让京兆尹和大理寺的人,把他真从南边再捉回来。毕竟为了保人,从去年到现在云相收到的银子怕是都不下五十万两。

就这还不算过年送过来的那些绸缎玉石和瓷器,要是现在云家突然收手不管,让京兆尹真把人带回来了。只要人有一点不服气,都能肯定他会说些不该说的话。尤其商人重利,后边又还有个没露出水面的势力,到时候真拿命来当诱饵,怕是什么脏的臭的都瞒不住。

所以哪怕知道现在有数不清的眼睛在盯着,云相也还是把信和人一道派了出去,这回出去不干别的,只要把那茶商收拾干净,叫这世上都没人能寻得见他就行了。

69. 第六十九章 谁也不是渔翁

在跟着高湖入宫面圣之前, 每天若无正事,陈景只早上去两位教习那里点卯请安,剩下的一整天不管是看书还是偷闲儿,都归陈景自己安排。

若是有正事, 早上从高老爷子那儿得了差事之后就能赶紧回去干活, 活没干完有时候几天不去教习跟前找不痛快也是常事, 总之不管有事没事一天过去一趟也就差不多了。

但自从高湖在陈景跟前露了底儿,陈景就得每天下午到了快回家的时候再过去一趟, 互相把一天里做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都通个气儿,总归就算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得说。

刚开始陈景十分不习惯,总觉得再是怕错过了细节也不至于到这份上, 回家之后还在三清跟前抱怨过。

反而是三清笑着说这才是真正的姜是老的辣, 自己闷在心里琢磨的事看似仔细缜密,其实因着偏见与视角缺失, 就很容易往死胡同里走, 更容易把看似平平无奇的关键点给漏过去。

这话说得有道理但陈景也只听听就算了,反正听不听的每天下午该去还得去。但今天不一样, 这些天外边闹得厉害,云家往南边派人去灭口, 紧随其后的是大理寺,明面上也紧跟着派了人跟过去。

原本皇上和高湖就打算让大理寺的跟着, 别真让云家的人得手就行了。但陈景也不知道是怎么灵机一动,还是真就心思深沉到了那一步,撸起袖子就跟高湖掰扯起来。

到底是从云家手里把茶商的命留住,把人带回来,顺着这条线慢慢把云家在江南茶盐两道的人揪出来好。还是再派一波人跟在大理寺后头, 还是干脆就让云家得手,最好是在杀人灭口的时候抓个正着的好。

这样一来要是顺利的话可以直接抓云相,不顺利也能在云家和江南那些茶商盐商之间留下不可磨灭的嫌隙,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明白,到时候皇上再给那些商人许诺些开恩的愿,还不怕他们不说吗。

陈景虽投了圣人麾下,但一直以来都是高湖下令他去办,从来不问为什么也从来不好不好,这般出主意还是头一回。高湖当时听了这话没多说什么,但第二天就暗地里也派人追过去了。

今天高湖要说的就是这事,办差事从来都不是个简单活计。之前京兆尹派出去能慢到过了个年还没到杭州,现在一边急着要灭口一边急着要抓现行,自然是快得很,这才几天功夫啊就有消息传了回来。

江南从古自今都是富庶之地,前朝一年到头大半的税收就靠南边那几个地方。本朝为了不被南边那些世家挟制想了不少法子,不是一点效果没有,但人家那地方就是好地方又根基深厚,再是想法子也没用,直到去年年尾的时候,一年的税收粮食还是占了一半还多一点。

那种地方出来的生意人和世家子,脑子一个比一个精明,这次不过几条无主人命的官司,竟然闹了这么久都没消停,他们就觉出来不对劲。

现在又听闻京城有人正往南边来,哪怕因着隔得远没那么快知道确切消息,但总归能猜着怕是要出大事。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京城过去的人再是厉害,可到了杭州把整个杭州城都翻了个遍寻不见也没辙。

留在杭州找人的一帮子人没了法子只好传信回来,陈景今天一进高湖的门,高湖就把信件给了陈景,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要问问他有什么法子。

“那么大个杭州想要藏个人太容易了,真让他们傻找找一辈子恐怕也找不着那人。想让人露面只有一个办法,让他们心慌。”

陈景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出,高湖汤铮乃至云相谢明然这些人,都是天子脚下待了许多年的,那句天高皇帝远他们再是明白意思也不可能真的理解。

但陈景不一样,荆湖那地方每年为了税收漕运、官司人命总要想办法瞒着些哄着些,现在整个江南盐商茶商想藏个把人真真就是小菜一碟,只要他们想那人就能一辈子都不露头。

唯一的法子还是得逼云家,只有云左相急了眼去逼他手底下的人,把人逼急了,兴许才能从他们的日常动作转移里瞧出些端倪来。毕竟到时候不管是要把人藏得更深,还是要把人舍出来丢卒保车,总是会有动静的。

“望舒啊,之前可不见你手段这么硬,这是怎么了?”陈景的法子不是不好,甚至眼下思来想去就这个法子还能用。但是高湖有些纳闷,陈景这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下手这么狠,好像巴不得云家明天就倒台。

“老师,学生要是说学生这么做是为了谢明然,会不会显得太道貌岸然虚情假意了?”

陈景没打算把自己的心思瞒着高湖,这些天谢明然因着高湖暗地里的搅局急得上蹿下跳,一边要查到底是谁背后把脏水往谢家泼,一边要安抚那些学子别再把事情闹大。

偏云相只觉得这事就算不是谢家干的也少不了谢家的影子,所以最近谢明然还得腾出手来跟云家斗,这么一来不能闹大的流言也不能完全熄火,一时间着实愁得谢明然整个人都颓了许多。

但哪怕到了此时此刻,谢明然也从未想过陈景在这里边也掺和了一手,反而还倒过头来安抚他,说是这事让他别急,家里夫人怀孕了就多陪陪,云家的事有他出不了大乱子。

这话听得陈景心里顶不是滋味,“老师,学生想明白了,这件事只有云家和云相快到倒台,谢家才能保全更多。一直这么拖下去就谢明然那个性子,早晚要出大事。要是真把谢明然逼到露了谢家的底让皇上彻底忌惮容不下谢家,那谢家就真完了。”

“文人学子向来清高,既想把一身的学问去换功名利禄,却又想得个淡泊名利的好名声,这回就算真没了谢家做龙头也会有张家李家王家再出头,到时候照样还是如今的局面换汤不换药。

即是如此,就还不如留下谢家,哪怕此次会伤筋动骨,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时候就算有别家兴起,谢家也能与之抗衡牵扯一二,怎么算都是利大于弊的。”

皇上觉得谢家势大要收拾谢家,但没打算把谢家赶尽杀绝,那陈景就只能在这个框框里头使劲,能多保全一分就多保全一分。他不是羡慕过谢明然那等从未吃过苦头,不知道营营役役求上进的公子,可他更不想看他有朝一日真跌成地底泥的模样,哪怕只想一想他也觉得太过于残忍了。

“还是心软。”高湖听着陈景这么说完,沉吟良久才说了这么一句,“不过也好,心软总比没心要好,你心软有些老夫用你也用得放心些。这事就按照你说的法子办,云家那边到底怎么办,明天老夫进宫再说,你先回去吧。”

“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回来,都要吃晚饭了,买这么多晚饭还吃不吃了”?陈景被高湖留下说了那么多,看似并没有多影响他的心情,回来的路上甚至还有空拐了个弯,去给三清买了□□花和酱肘子。

“吃啊,都吃啊。又没让你全吃完,你每样尝一点儿尝个味儿就行了,吃不完的不还有家里那几个小小子儿,晚上谁饿了去厨房转一圈,这些准没了。”

陈景活得久,遇上的事也多。有些话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说不出口就只能默默的做。当年他年纪小前头的柳氏年纪更小,柳氏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姑娘,虽说性子不差但在吃穿方面可算是顶尖挑剔的。

当初怀上蕊儿之后柳氏的反应特别大,闻不得荤腥都是最小的事,之后甚至连盐巴都不沾,厨房放上两粒盐她都能尝出来,还非说厨房的奴才没安好心想要给她喝咸盐水儿。

如此那般十个月下来,身子怎么可能好。可那会儿两人年纪轻不懂事,金氏和柳家的人来劝让柳氏说什么都得多吃些,小夫妻还觉得他们何必这么勉强人。

直到到了要生蕊儿的时候,柳氏没劲没体力连喊疼都大声不起来,陈景那时候才后悔不该万事都由着柳氏的性子来。但那会儿再说什么也迟了,只不过这事算是在陈景心里留了疙瘩。

这么多年过去蕊儿都长大了,他以为疙瘩早没了,但随着三清怀孕他才明白过来,忘不了的事情十年忘不了,那么再过十年照样还是忘不了,只能把这个坎趟过去才算完。

陈景迈这个坎的方法毕竟粗犷直接,那就是铆足了劲儿对三清好。孕期只要是大夫说的他什么都照做,吃好喝好睡好,每天上午下午的遛弯,自己在家就自己陪着三清,不在家那就叮嘱丫鬟督促三清,不准累过头也不许偷懒,??嗦得活像个老妈子。

到底是枕边人,陈景心里有没有存着事三清用不着问,看一眼都能看得出来。今天他明显就是兴致不高还装没事人,但既然他装那自己就用不着去戳破,反正等到他想说的时候总会说的。

果然陈景也没憋得太久,等到晚上两人一起睡下之后,陈景便把下午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听得三清直咋舌,“那你说这事还有多久能出个结果,这种差事可磨人,费力不讨好不说,真要是谢家倒了,到时候皇上在给你记一功,你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