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是不是跟我装醉?其实什么都知道了是不是?”三清嫁给陈景这么久,陈景还没完全醉过,所以她也不知道他真醉了是不是现在这样。但看着他迷茫到没有焦点也完全不像平时那么深邃的眼睛,三清又觉得这人应该没装傻。
既然没装傻,那就没什么话好跟一个醉鬼多说的。把亵衣亵裤给他穿好之后,三清便十分强硬的把人摁到床上,不许说话也不许乱动,没一会儿本就醉得不行的人便沉沉的睡了。
闹了这么久,最后还是陈景这个醉鬼先扛不住睡过去,三清坐在床边看着睡得十分香甜,还不忘拉着自己的手无意识的摸两把的人,心里还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铃铛,那人安顿好了吗。”这会儿陈景睡死了过去,三清干什么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再说他能醉醺醺的闹得全家跟着不得消停,真要是把人吵醒了那也是活该!
“都安顿好了。”铃铛刚刚就极其不情愿,这会儿自然也没个高兴模样,“奶奶,要我说就该把人晾在门外晾一晚上,明儿个等姑爷醒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把她弄进来,到时候人走了我还得把整个屋子都洗上一遍才行。”
“你这又是哪个话本子里看来的,还把人扔外边晾一晚上,这才四月份,真把人晾外边晚上风一吹,明天要是只病倒了倒是还好,顶多我贴补些药钱。真要是出了个好歹,到时候是让咱们这一醉不醒的探花郎下大狱,还是让我去蹲大牢啊。”
荆州商会送来的正经女人,就必定不是那种勾栏院里出来,没爹没娘没依没靠的主儿,真要是把人怎么了,人家娘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麻烦可就是自找的了。
“奶奶,都这会儿了您还有心情跟我说笑呢。”三清的话小铃铛虽半懂不懂的,但并不妨碍她替自己主子担心,“明天咱们怎么办啊。”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走,今天晚上我去你那儿挤一挤。”三清不想再给自己找不痛快,也懒得留下伺候醉鬼,便直接起身睡到隔壁去。
要说陈景也是没法子,殿试那天他起初都稳稳当当的,虽说进了大殿站在前头,但自己前头至少还有七个,也不算太显眼。发了试卷之后更是头也没抬,只一门心思的解题写文章。
但他不抬头不代表旁人不往他这边看,本就有一副好皮相,年纪又不大,再加上进大殿时与旁人不同的那股子精气神和从容劲儿,刚进大殿就已经被端坐龙椅上的皇帝给看中了。
皇上看中一个人的表达方式无非两种,女的册封为妃收到后宫去,男的就加官进爵收进前朝里,本质其实是没什么区别的。是以等到殿试的卷子收上去之后,皇上第一个就专门把陈景的给抽了出来。
这一届贡生,会元出身大族是铁定的状元郎,谁都动不得,就连皇上也没法子。第二名榜眼倒不是官宦世家出身,但学识和眼界确实十分过人,尤其那一手好字也算得上是名家墨宝。
反倒是第三名,旁的都还好就是年纪大了些,皇上就是想用他也用不了多少年,怕是就要告老还乡去了。再说探花郎嘛,本就该是留给英姿勃发的年轻人更应景,皇上几乎只思虑了一小会儿,便亲自把陈景给点了探花郎。
原本的第三名莫名其妙成了传胪,第八更莫名其妙的成了探花,这事谁都好奇。陈景的家世一天之内被扒了个底朝天,却没扒出来有什么不对,那就只能说明这位探花郎是入了万岁的眼了。
这样的探花郎说白了就俩字:值钱。陈景比同届其他进士更炙手可热些,送上门的妖魔鬼怪自然也多些,哪怕陈景左防右防的,还是没能防住。
这不醉了一整晚也没人伺候着,一大早坐在床边口干舌燥只有一杯凉水对付的陈二爷,听着寿儿说完昨晚的事,也只能是无奈摇头,长叹口气:“走吧,跟我一起去你二奶奶那儿挨骂去吧。”
45. 第四十五章 我要一千两
“爷, 您还记得昨天的事吗。”寿儿一听陈景要主动去三清那边找挨骂,整个脸都皱巴了,“您昨天可不止回来晚了喝醉了。”
殿试之后这些考中进士的学子们并不会马上回家,一甲头三名按规矩是铁定要进翰林院的, 但在这期间其余成绩优异者也会参与翰林院的选拔。
等到翰林院的选拔结束之后, 吏部才会把剩下的进士归拢来, 按照名次籍贯资质,甚至关系疏通来安排众人, 到底是留在京城各部还是外放到全国各地就任。
等全都定好了之后, 才是大伙儿各回各家衣锦还乡的时候。本朝比前朝制度严苛些,三清以前听他们闲聊的时候就听说过,前朝给进士们衣锦还乡祭祖的时间竟然能有将近一整年。
如今圣治清明, 官吏也不像前朝那般冗杂, 朝廷从上到下从御前到地方各有各的忙,也就没那么多时间让进士们耽搁。是以不论家乡远近, 从朝廷的任命下来到回乡再到上任的地方, 拢共六个月的假,该怎么办自己掂量着来。
眼下离殿试结束也才十来天, 翰林院的选拔考试都还没开始,陈景这探花用不着考试, 但又还没被正式收编进翰林院,比起旁人可不就把时间都空下来了。
陈景空下来的时间十之七八都在赴各种推不掉的局, 之前三清就给他立了规矩,出去吃吃喝喝可以,甚至多喝点也无妨,但是第一不准夜不归宿,第二不准没了节制的胡吃海塞。
昨天虽没夜不归宿, 但是说好了吃个中午饭就回,却直到天黑了才见着人不说,还醉得那般模样,可算是一次性把三清定的规矩全给坏了。
尤其还无中生有变出个大活人来,别说旁人,就连寿儿昨晚上都愁得没睡好觉,现在看着还要主动去找二奶奶的自家主子,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去自寻死路。
“你当爷真傻啊。”陈景一边穿衣裳一边数落寿儿,“你这小子爷算是看透了,昨儿个你二奶奶让你出去你就出去?平时叫你干活的时候怎么不见那么听话?”
醉酒的人除了断片断狠了之外,其实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多少能知道点事,陈景昨天回来那会儿确实是晕得厉害,在院子里迷迷瞪瞪看着三清的脸,光知道她在跟自己说话,但具体说的什么就完全不知道了。
不过等到被寿儿扶回房擦了个澡之后,陈景意识就已经慢慢开始回笼了。但看着三清冷着脸进来的样子,醉酒的人动作永远比理智更快一步,脑子里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呢,就已经很自然的装疯卖傻起来。
昨晚那情况,装傻是件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事,只要陈景还不想真把人惹毛,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好在陈二爷心思缜密演技超群,到最后虽没能把人留下来,只能独守空房,但好歹是把最腥风血雨的一晚上给糊弄过去。
不过这事能糊弄过去,一半靠陈景的演技,还有一半却是靠的三清懒得跟他追究。毕竟三清上辈子也是个疯过玩过什么都见识过的,自己醉得一滩烂泥的时候又不是没有。昨晚上和小铃铛躺下之后,脑子里只稍微过一遍,就明白隔壁那老小子是在糊弄自己。
只不过过日子嘛,该较真的时候得较真,该糊涂的时候也得糊涂些,所以哪怕知道陈景的小九九三清也没太往心里去,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直到小铃铛把早饭都做得了,陈景又颠颠的从隔壁找过来,两人才就着吃早饭的功夫说起昨天的事情来。
“清儿,这事你放心,等吃了饭我就去前边把人送走,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保证不在咱家多待。”
陈景已经做好了一进门就要被三清骂的准备,但没想到三清非但没生气,甚至还十分平静的招呼他赶紧坐下吃饭,好像昨天的事就压根没发生过一样。
但越是这样陈景心里就越虚,当初在沈家的时候两人头一回正儿八经说起成亲的事,自己是怎么答应三清的他自己记得清清楚楚。
也明白要不是自己给出的承诺,这桩亲事能不能成都是两说。现在不过一年多一点的功夫,自己就带了人回来,这也就是在京城三清没地儿去,若是在荆湖恐怕昨晚上这小祖宗就已经回娘家去了。
“想好了?”三清原本专心致志的吃饭,听他这么说总算抬头给了他个眼神,“陈景,咱们以前说好的,真要动了心我不勉强你,你选哪条路我都没二话,只要咱们俩能好聚好……”
散字还没说出口,陈景就啪一下摔了手里的碗,一脸铁青的看着三清,好像憋了一肚子话想说,但最后气得牙根直痒痒,也到底没把狠话给说出来,只凶巴巴的瞪着三清。
陈景知道两人之间是自己先动的情,也清楚三清这人看着该撒娇的时候撒娇,该谈情的时候谈情,但心里其实硬得厉害。可再是知道,有些话不能老挂在嘴边,听得多了还是伤人得很。
三清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但今天突然发现自己可能错了。此时她看着陈景的脸色,想要跟杠两句愣是没敢,甚至她都能感觉到自己藏在桌子底下的腿,这会儿稍稍有些发抖。
但到底她也是个要脸面的人,这会儿自然不肯认怂,便只能强撑着把本就挺直的腰板挺得更直,然后装作爱答不理的模样,继续低头吃自己碗里的豆浆。
不过也是害怕,也许是委屈,平日里香浓的豆浆突然没了滋味,嘴角也忍不住的往下垮,最后连眼泪什么时候掉到豆浆里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两人就面对面的坐着,三清不过低了头而已,什么都藏不住。她还没哭的时候陈景就后悔了,不该这么吼她,这会儿一哭更是叫他慌了手脚,赶紧挪了两下挪到她身边,一把把人给抱住,“是我错了,怎么还哭上了,我刚就是手滑,没想吓着你,真的。”
人委屈的时候不怕孤单,甚至也不怕有人火上浇油,就怕这会儿有人来安慰。原本掉上两滴眼泪就完事的事,只要有人来安慰来哄,那就真止不住了。
三清此刻就是这样,本来还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觉得自己特洒脱,就连要是陈景真要跟自己和离,到时候自己拿着嫁妆和这一两年攒的银子,应该往哪里去生活更舒服都想好了。
可这一下子全都破了功,满腔都是委屈,“你凶,凶什么啊,明明是你错了你还凶我!你都把人带,带带回来了,我说两句怎么了?就要说,我就要说……”
哭到动情处,三清忍不住的直打嗝儿,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的陈景都快吓死了,把人抱在怀里什么好话都说尽,就差指天顿地的赌咒发誓,愣是急出一头白毛汗来。
“起开,你让开点。”三清难得哭了个尽兴,哭完之后整个人都觉得舒坦了不少,理智也渐渐回笼来,第一件事就是想把陈景给推开。
“不,我这一松开你想干嘛?”陈景说了一箩筐的好话三清其实也没给什么回应,这会儿又要把人推开,陈景自然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