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锦头回正式拜见王府的长辈,有些紧张地问:“真的吗?一会儿祖母会问些什么?可有忌讳?时辰尚早,不若我换那身竹青色的衣裳好了,显得更活泼些,或是那身暖黄色的,好像也――”
沈却俯首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嘬”地一道不轻不重的声响落下,虞锦登时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同沈却往厅堂的方向去。
一路上,洒扫的丫鬟小厮纷纷驻足喊着“王爷、王妃”,虞锦还一时有些不习惯,上回离开之前,她还是府里名不正言不顺的三姑娘呢。
何止是虞锦不习惯,府里许多不明就里的丫鬟也十分恍惚。
其实她们前不久便听说了此事,只觉得唏嘘得很,这般曲折离奇的故事,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原来三姑娘是假的三姑娘……但王妃却是真的王妃。
府里到底人多嘴杂,不比军营那样方便严令禁止,这事隐隐约约也传去了外头,但虞锦当初并未在府外显过风头,故而信的人有,不信的人也有。
但她眼下已作他人妇,那点不值一提的名声,倒也不那么重要了。
虞锦略有些紧张地到了前厅,但那些紧绷之意很快就被迎面走来的白管家打消了。
白管家笑意盈盈地上前,恭恭敬敬地喊道:“老奴给王妃问安!”
虞锦被他这声激情高昂的王妃二字弄得有些脸热,道:“白叔不必客气,就同从前一样好了。”
“那可不行,如何能一样。”白管家十分欣慰道:“往后府里王妃便可尽数过手了,短的缺的都尽管开口。”
虞锦笑着道谢。
白管家是当真热情,一路将两位主子往厅堂里引一面与小王妃说着话,从新造的望月台到后头即将要修葺的荷池,那嘴叭叭不停,同虞锦倒有几相像,便是沈却轻轻瞥了他一眼,也没让他闭上嘴。
身后随着白管家的几位丫鬟亦是有些不解,就是对王爷,也不见管家这般热情,待王妃倒是跟待自己亲主子似的。
嘶……不过想想,讨王妃欢心确实比较重要。
虞锦踏入厅堂时,沈却刻意落后了一步,他略略有些无奈道:“白叔。”
白管家热泪盈眶道:“王爷,老奴知道您又要嫌老奴话多,不过也不知怎的,打出第一眼见咱们王妃,老奴便觉得欢心得很,觉得她合该就是府里的小主子,眼下当真进了沈家的门,我这心里头……觉得熨贴,说一句让王爷见笑的话,这么多年,还从未这般舒心过呢!”
沈却确实想稍稍提点一下他在虞锦面前少些词句,两个人都是话多的主,你一句我一句跟唱曲儿似的,但闻言却是静了静,淡声道:“她……本就是你主子。”
白管家颔首,想起什么似的,拍手道:“老奴再去库房里挑些新物件给新房里装点上!”
沈却:“……”
自打布置新房以来,他屋里的物件已然是满满当当,令人眼花缭乱。
他张了张嘴,揉了下眉心,算了。
第79章 马驹 “男人纳妾都会变坏,绝不能让他……
沈老太君满头花白, 但许是平日里很注重养生,面色红润有光泽,瞧着比同龄之人要年轻上几岁,端坐在上首, 腰板也挺得笔直笔直。
楚澜在她跟前, 脑袋垂得像只鹌鹑。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地斥她:“你、你看看你, 一身酒气, 成何体统!昨儿再热闹, 用得着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喝得大醉酩酊?你同那些闺阁女子喝也便罢了, 还在宾客面前丢人现眼!昨日来的那都是什么人,你往后还要不要找人家了?”
楚澜把头摁得更低, 趁老太太训斥期间,悄悄捂唇打了个隔夜酒嗝。
此事说来, 还要溯及昨夜。
昨夜王府大操喜事,且沈却离席又早,一时无人约束,她便多喝了两壶酒,其实她醉了之后本是不吵不闹,但奈何见着了珊珊而来的秦昶平……
??南主城无人不知, 王府这位表姑娘见着秦都尉,就像猫见了老鼠,眸光发亮。
醉了酒就更没有理智可言了,拽着秦昶平央他比武, 他拒绝,楚澜便抱着他的腰不撒手,愣是把人家秦都尉弄得面红耳赤,羞愤尴尬。
甚至惊动了将要歇下的老太君, 此事才讪讪收场。
诚然,沈却与虞锦暂不知情。
老太君面色忽变,望着那走来的一对璧人,眼尾弯弯地起身道:“昨夜歇得可好?新房住得可还习惯?”
这话问的是虞锦。
虞锦与老太君并未见过几面,且听闻这位住在上京的祖母很重规矩,故而有些拘谨,道:“歇得好,住得也习惯,劳祖母惦记。”
她声音温温柔柔的,嘴角的弧度也拿捏得恰到好处,“阿锦给祖母敬茶吧。”
老太太心里被楚澜气出的火气瞬间浇灭,笑得合不拢嘴,落座接过虞锦敬来的一盏茶,抿过两口后,将一小匣子珍宝作礼赠她,还另塞给她一只自己贴身佩戴的翡翠镯子。
虞锦像模像样地推拒一番才收下,新妇敬茶的流程便大致走完,老太太遣开众人,邀虞锦一道去院子里赏花,这显然是有话要单独嘱咐的意思。
虞锦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行至凉亭下,老太君驻足喂鱼,边洒下鱼食边笑道:“若是其它人家,今日还要更热闹些,可惜我们沈家人定稀薄,不过也好,省得你应付那些个人情世故。”
虞锦点点头。
老太君顺着话头,谈起了沈却的外祖父和老王爷,大致给虞锦捋了一遍南祁王府的家族史。
其实这些事,从前白管家在给她看王府账簿时便提过,南祁王府并非什么百年世家,而且从上一代老王爷起才从了武,在此前祖上都是些教书先生,这也是为何老太太重规矩的原因。
但老太太今日这番话的重点,与白管家渲染自家王爷有多厉害的目的不同。
她说着沈却自幼的行迹,说他性子是如何一点一点转冷,说他少时的种种不易,最后轻轻叹道:“我一介妇人,帮不了他什么,他八岁袭爵,便跟着他父亲那些部将,成日捧着兵书策论,十三岁时便只身一人前往??南,封地武将无诏不得回京,平常的年节也大多是在王府过的,我总担心他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眼下可算是有了。”
虞锦忙点头:“祖母放心,我会好好待他的。”
老太君笑了一下,她并未不放心,但这话听着也极为熨帖,她拉着虞锦的手,又嘱咐了好些小事,临了又偷偷瞥了一眼她略有些别扭的走路姿势,没忍住说了一嘴:“但你也莫要太纵着他,他是从武之人,下手惯来没个轻重,真有什么怠慢你的,也得适当推拒推拒。”
虞锦微滞,低低道:“嗯……”
见她羞涩,老太君便乐着略过这茬,便瞧见沈却正站在不远处的房檐下,俨然是一副催人的架势,还是不动声色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