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灯火通明，沈斯缪猛灌了一口咖啡，太阳穴突突直跳，指腹捻着纸张翻了一页，拿过钢笔快速简洁地在文件上落了字。

“咚咚咚”清晰的敲门声响起。

“进。”他头也不抬地说，视线快速地扫描着文件上的内容。Ella走到办公桌前，把手里的文件放到他桌上:“这是九江桥的进度方案。”

沈斯缪点了一下头，合了文件，拿过笔帽往钢笔上咔嚓一按，盖上了钢笔，把处理好的文件递给她。

Ella出去之后，他把剩下的一点咖啡喝了个干净。感觉头痛得厉害，像是甩着一根牛皮绳在脑中挥舞，所到之处立刻腾起火烧火燎痛感。

沈斯缪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目光垂下，笔直地落在上面的资料上，眉头拧成了了川。

从他调过来的各个资料来看，纪雯当年挪用福利院巨额公款的事情，在本地也算一件大新闻，采访报道更是层出不穷。福利机构的普及和宣传在当年刚刚取得成效，关注孤寡正是社会热点，出了这么大一起贪污受贿的案件，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各个电视台开始做各种专栏节目，一时间各个报社做了不少报道。

按理来说纪雯应该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可到了纪浔口中就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形象。

慈悲，这个词是纪浔口中说出来，他从不说违心之话。

沈斯缪把烟捻进了烟灰缸里，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感觉毛骨悚然。

这太慌缪了。

沈斯缪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嗡嗡乱飞的苍蝇，坠进了五彩斑斓的泡沫里，被绚丽色彩迷住了眼睛，兜头飞不出去，只能溺死于一缸泡沫水里。

他又想到了关绾，她时好时坏的精神状态，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家里发生了火灾，去福利院之前她就接受过心理治疗。后来精神状态逐渐变坏，很有可能是在福利院，受?????????了再一次的打击。

沈斯缪的目光又落到了资料上，指尖轻轻地滑动着，最终在虐待儿童那一处停下了……

他有些入神的想，纪雯贪污了巨额公款，资料上也写了她虐待儿童。而关绾因为火灾而患有应激障碍综合征，这样的儿童如果再遭受虐待，导致她的病情加重。所以关绾患上了臆想症，幻想出了小春这个人，而纪浔为了稳定她的情绪，所以一直配合着她。

这么想，好像一切就都说通了。

他还在等着一件事的到来，还有三天就是小春的生日。

在这之前，他接到了关绾的一个电话，她的声音冷静又平缓，向他不急不缓地说:“沈先生，你向我说过不要再找他，但是有一个特殊日子，我希望你能答应他来见我一面。”

当时他在处理文件，声音平淡地问:“什么日子。”

她停顿了很久，才缓缓说:“小春的生日。”

沈斯缪愣住了，冷静地说:“如果我不答应呢？”

“哥哥一定不会忘记的。”电话挂掉之前，关绾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抱歉。”

沈斯缪有些烦躁地揉了一下太阳穴，他必须在那天看紧纪浔，不能让他去见关绾，以及那个从来不知是人是鬼，是有还是无的小春。

小春，小春，这个词就像是紧箍咒一样。

暴雨连续下了三天。工地上，地上杂砖头浸在水里，旁边还有生锈的钢筋。沈斯缪戴着安全帽，旁边的经理还举着一把黑伞撑在他头顶，雨水砸在伞面发出霹雳哗啦的声响。他不紧不慢地走着，程亮的皮鞋也被污水弄脏了。

“这块区域本来快拆完了吧。”沈斯缪的目光直视着前方。

“对，本来应该快拆完了，要不是因为发生了那种意外……”经理看着沈斯缪的脸色有些讪讪地说。

沈斯缪不语，在外面看了一圈之后，听不出喜怒地说:“就当是休整，等文件下来之后就可以重新开工了。”

一群人跟着经理去了活动样板房。沈斯缪把安全帽取了下来，拍了拍西装上的水。建设图纸摊在桌子上，经理和几个施工员围在桌子前面为他讲解施工计划。外面的风灌进来，把雨水连带着也吹了进来，图纸翻动着哗哗作响。

沈斯缪盯着图纸没有做声，眼皮突突直跳，耳朵里只有细微的嗡鸣，像是用手指弹了一下弦丝，晃荡着低频的震感。雨水溅在地上的啪嗒声，风的呜咽，外面机器落地的闷响，全部倒灌进耳。

嗡嗡嗡

电话的震动声响起。

他如同兜头淋了一盆冷水，瞬间回过神来。

“喂。”

细微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出来，沈斯缪垂眼听着，外面黯淡的光线投进来，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阴影分割下，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脸色越来越阴沉。

“蠢货，不是叫你看着他吗？”他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手紧紧握着桌子边缘，手指都传出了麻麻的刺痛感。

“沈总，沈总……”经理对着他突然离去的身影喊到。

沈斯缪已经大步走出了屋子，只留了一个背影。

旁边跟着的秘书撑开一把伞，急急忙忙地追上去。

雨砸在伞面上霹雳哗啦的作响，沈斯缪快步朝前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去关小姐家。”

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眉眼阴郁，脸色沉得吓人。连日堆积的烦躁，就像气球一样越来越大，关绾正好就是那根针把它“砰”的一下扎破了，推波助澜的把他冷静摧毁，他早就提醒过关绾离纪浔远一点，纪浔就是他的底线。

任何人，任何人都别妄图试着靠近纪浔。

路上他催促着司机快点，开快一点。他急躁地看着窗外，雾蒙蒙的雨水蒙在玻璃上，让一切景物变得虚幻，模糊着高速移动。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时，他看着那扇敞开的铁门，皱了一下眉头，饶是他也没有想到，不过一个星期，又到了这里。

他往楼梯上走的时候，不禁有些出神的想，到时候敲开门，开门的会不会是纪浔。光是这样想了一下，他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他这么大费周章的阻止他去见关绾，如果这样他还是过来了……

沈斯缪抿直了嘴唇，眼神阴冷地盯着那扇禁闭的门。

如果开门的是纪浔，他不敢想他会做出什么。

无论怎样，他一定要把纪浔带走。

和这些人脱离一切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