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宋行省疆图。
入夜。
骨勒仁冗回到家中,屏退一干守卫,径自进了卧房。
卧房中央,好一副香艳绮丽场景,丝丝酥胸半露,绢衣不掩香肩,正偎在沈人杰怀中,举杯喂饮。
沈人杰低啜两口,蓦地抬起头来,一双鹰眼精光四射,骨勒仁冗心头一凛,慌忙见礼:“堂主!”
“事情都办妥了?”沈人杰的声音阴测测的。
“已经办妥了。”
“李元昊没有生疑?”
“堂主尽可放心,”骨勒仁冗面上现出倨傲之色,“李元昊深信经此一役,入松堂已被一网打尽,所谓的堂主沈人杰也将不日殒命孤岭山,自己日后便可高枕无忧了。他却不知置之死地而后生,今时今日,才是我入松堂真正扎根西夏之日。”
“不错。”沈人杰面上终于露出笑意来,“费劲心机,虚实变幻,甚至陪上这许多条兄弟性命,终于让李元昊尽信于你,骨勒仁冗,你可不能负了朝廷期望。”
“堂主放心吧。”骨勒仁冗面沉如水,“西夏人掳我边庭,杀我父母,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幸遇堂主,杀骨勒仁冗,使我李而代之。在下敢不效犬马之劳?”
沈人杰微微点头,忽的想到什么,忍不住唏嘘:“倒是可惜了展昭……”
“堂主不必挂怀,”丝丝欺身上来,软语宽慰于他,“又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想来展昭也不会怪堂主。说起来,也是他阖该不幸,偏偏擅使袖箭,剑术又佳,要找一个人假冒堂主,非他莫属,这也算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吧。退一步说……”
她语声渐低,呵气如兰:“退一步说,我听说庞太师对那个包黑子甚是不喜,想来对包黑子的羽翼也是看不惯的,这一回去了展昭,庞太师脸上可能会不好看,但心中说不定也是暗喜,没准还会记堂主一功,你说是也不是?”
……
一时无话,窗外风声渐起,撼的窗棂吱吱作响,骨勒仁冗走到窗边,启牖看了看天,语焉不详:“今夜无月……天色不好,怕是会有……大雪……”
第159章 【生死盘】-七
端木翠到达孤岭山时,漫山遍野,素白一片,举目看去,孤岭山像一个巨大的坟头,冷冷清清。
“哎,端木上仙。”哮天犬守候多时,很是殷勤地迎将上来,大的与整张脸不相称的鼻子吭哧吭哧冒着白气,“多时不见,更加漂亮了。”
杨戬没说话,只是冷冷瞥了哮天犬一眼。
哮天犬立刻不吭声了。
“这山叫什么山?”端木翠茫然看孤岭山巨大的弧形山线,也不知为什么,这山,她第一眼就不喜欢。
“孤岭山。”哮天犬毕恭毕敬。
“这名字不好,大哥,改了它。”
哮天犬吓了一跳,她这口气,就像杨戬只是她的小跟班一样,你说改就改了?你又不是山神。
“哮天犬,改了它。”杨戬顺口就将责任过度给哮天犬。
“是……是,改了它。”哮天犬结巴。
“展昭在哪?”
哮天犬小心地看着杨戬的脸色,得到默认之后,他指了指远处的山洞。
端木翠也不理他,慢慢地向那洞口走去。
“哎,主人,”哮天犬看着端木翠的背影,又是迷惑又是好奇,“她怎么就不问问我,展昭是死是活?”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哮天犬吃了杨戬一呛,蔫巴的茄子般低下了头。
顿了顿,它又有发言的欲望了:“那……主人,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杨戬抬腿就给了它一脚,哮天犬在雪地上打了个滚,再站起时,已化了原型,尾巴左摇右摆,一条大红舌头颤巍巍地垂着。
“老实待着,等上仙出来。”
杨戬冷冷撂下一句,飞身上了高处巨石,大氅一掀,偎雪倚石而坐。
远处,十几个小小的黑点,正模糊地晃动着。
杨戬的眉头皱了起来。
西夏兵这是在……搜山?
端木翠一进洞,一颗心就整个儿缩了起来,洞内虽然很暗,但暗褐色的血迹分外刺眼,迤迤逦逦,一直往内延伸开去。
端木翠的眼泪又涌出来,她顺着血迹往里走,血迹的尽头处,有一人伏在地上,身下蕴了一滩的血。
端木翠慢慢地走过去,她又想起展昭临行前夜自己做过的梦,西夏、焦土、战场,她流着眼泪,在死尸之间翻检展昭的尸体。
她颤抖着伸手把他的身子翻过来。
明知一定是他,看到他脸的刹那,端木翠还是几乎委顿在地。
她从未见过展昭如此面如金纸的模样,双目紧闭,眼睑下浓重的暗影,唇角是暗褐色的干涸血迹,身子冰凉,冷的像块冰。
展昭他,死了吗?
端木翠颤抖着手去试他鼻息,只觉空空如也,又觉得还有一丝游气,反复几次,总也不能确定,巨大的恐怖慢慢蔓延开来,她抱住展昭,低头去吻他的唇,吻了又吻。
“展昭,”她晃他的身子,“你睁眼看看我,是我啊。”
展昭不答,她不死心,拼命晃他,晃着晃着,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贴着展昭冰凉的面颊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