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1 / 1)

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问端木翠:“这姚老爷为什么那么不情愿你留在姚小姐身边?”

“谁知道,”端木翠哼一声,“我还是头一次这么低声下气要照顾人,结果热脸贴个冷屁股,公孙先生,你以后可别给我出这种馊主意了。”

公孙策没吭声。

他猜是姚知正心中有鬼。

其实真正的原因很简单,姚知正不喜欢端木翠,更加看不起姑娘家抛头露面做什么练家子自己的女儿是娇生惯养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可别让这种不知礼数的野丫头给带坏了。

只是不能接近姚蔓青,就没法着手查案,没法着手查案,展昭的案子就不能早一日明朗,回到客房,公孙策急的团团转,一个劲撺掇端木翠:“端木姑娘,你不是会穿墙么?你穿到姚家小姐身边去。”

端木翠对公孙策再一次给她出馊主意表示很不满:“公孙先生,这大白天,府里的下人来来往往的,我穿墙算个什么事?再说了,就算真的穿进去了,那姚家小姐病恹恹的,没准被我吓个半死,还能指望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那你说怎么办?”公孙策头一次体会到第一线查案人员的辛苦。

端木翠很是胸有成竹:“你放心,我就不信那个姚小姐,能一天都待在绣楼里不出来!”

她说这话不是没根据的离开绣楼的时候,她听到姚知正吩咐张李氏:“别老在屋里闷着,晌午过后扶小姐去园里走走。”

姚家上下怕是没人敢拂姚知正的意,因此晌午过后,饶是姚蔓青很不情愿,还是老老实实地出现在院子里,扶着张李氏的胳膊,一副没精打采的苍白模样。

张李氏担心地看姚蔓青的胳膊:“小姐,伤好点了没有?”

尔后皱眉:“胳膊上划拉那么大一道口子,小姐,你也当真狠的下心,小时候被根刺戳到都要哭半天……”

姚蔓青笑了笑:“奶娘,不说这个了。”

张李氏这才闭嘴,两人走到园里的鱼池边,看碧水中懒洋洋的鱼儿。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站在池边看鱼,池对面有人看你……

池对面的人,正是公孙策和端木翠,当然两人掩身在假山后头,位置很是隐蔽。

端木翠手中拈着两颗石子儿,抛起来,接住,抛起来,又接住,公孙策的目光随着那石子儿忽上忽下,他有点搞不清端木翠的用意:“端木姑娘……”

话还没问完,两颗石子儿已经出手了,再然后,张李氏哎呦了一声,几乎是与此同时,扑通一声,水花溅起,原本懒洋洋凑在一处的鱼儿四下奔散。

公孙策还没搞清楚状况,那头张李氏已经杀猪样嚎起来:“来人啊,小姐落水了……”

端木翠掸了掸手,很是有点洋洋得意,公孙策终于明白过来这姑娘想干什么了,感情她是要自导自演一幕舍身救人,就此拉近和姚蔓青的距离?

只是,要舍身救人,你倒是赶紧的啊?

前院有人声喧哗着过来,想必是听到了张李氏的呼救,这边厢端木翠还是一副稳坐泰山的模样,公孙策急了:“端木姑娘,那姚小姐……”

“干嘛?”端木翠丝毫不顾及火烧眉毛的境况,“让她在水里多泡会不好么?”

公孙策急的直跺脚:“姚小姐还病着呢,可经不起这儿折腾,你可别闹出人命来……”

说话间,前院的下人们已经吵吵嚷嚷拥进后院,端木翠觑着时机已到,噌的飞身出去。

好吧,作为第一现场目击人,公孙策对端木翠的救人手法表示十分质疑,之前他可是见过展护卫从水中救人的,一招漂亮的燕子三点水,踏水而来,待到落水人的位置,略一停顿,俯身探臂入水,捞起后一个提起轻身飞举,瞬间就到岸边,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说不出的干脆利落。

话说端木翠的前半程倒是中规中矩,只是到了姚蔓青的落水处,她一个千斤坠,整个人泰山压顶般下去,可怜姚蔓青刚挣扎着露了个头,就被这不明坠落物结结实实压到了水底,池面又是一个大水花,又是一声扑通,扑通的公孙策无语凝噎。

于是池这边的公孙策,池那边的一干人,N道目光,都愣愣看着水面,一时间无人动作,似乎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再然后,兴许是为了增加冷幽默效果,池面上还咕噜噜翻出一串水泡来,像是有鱼儿在吐泡泡。

直到池边的人出现了不安,有人自告奋勇要跳下去(方才你怎么不跳?),端木翠才带着灌饱了水近乎昏迷的姚蔓青哗啦一下分水出来,方将姚蔓青软绵绵的身子搁到池边,下人们便哄一下围上去,端木翠很是好整以暇的退到一旁,全身湿漉漉的,很快就把站的地方湿了一滩。

横竖此刻没人留意到自己,公孙策也索性过来,正待对端木翠说什么,那边蹲围着的下人中忽然就有人惊呼了一声:“小姐受伤了!”

张李氏只恨那人嘴快,待要掩他嘴,已是来不及了,一时间周围尽是倒吸凉气之声,端木翠听得分明,赶紧拨开众人进去,但见姚蔓青的衣裳湿的沾在身上,左边肘处的衣裳醒目的一摊红,因着被水打湿的关系,那颜色近乎于粉,还有细细的血线自手边流出。

端木翠皱了皱眉头,单膝跪下,俯身去撸起她衣袖,触目是一条不算深的刀痕,血肉翻开,裹伤的布条抹在一边,想来是自己方才在水下拽起她时抹落的,张李氏手忙脚乱的将姚蔓青的衣袖又抹下来,瞪边上人道:“还不快把小姐抬到屋里去。”

于是七嘴八舌,七手八脚,一群人乱哄哄远去,倒是把端木翠和公孙策晾在了当地,端木翠正盯着远去的一行人若有所思,耳边传来公孙策的惊叹:“端木姑娘,你在水底下还给了她一刀?”

端木翠没好气,抬眼时,公孙策摇头啧啧个不停声,面上的表情,分明就写着:最毒妇人心,妒忌的女人是可怕的,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女人……

屋内的小盘香发出袅袅的安神香气,姚蔓青静静躺在床上,双目微阖,只忽缓忽急的呼吸声暴露了她并未睡着,姚知正站在屋子中央,背着手来回踱步,时不时往这边瞥一眼,张李氏心中七上八下,看看小姐,看看老爷,最终将目光停在给姚蔓青把脉的大夫身上。

这大夫五十上下年纪,黑中杂着花白的山羊胡子,两只眼睛细细长长,眯起时更是成了一条线,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这窗户缺材少料到一定程度,无论你怎么努力的想从窗户往里瞅,都瞅不到他半点心思。

现下,他的两只手指,正看似虚虚地搭在姚蔓青脉搏上,不动声色,不置一词,直叫张李氏心惊肉跳,相信躺在床上的姚蔓青也绝不轻松。

完了完了,张李氏的冷汗涔涔自背上滚落,落水事件惊动了姚知正,硬是从外头请来了大夫,请来了也就罢了,他居然全程在侧,害的她想跟这大夫暗通款曲都不成,万一大夫看出些端倪……

正思忖间,大夫忽的轻咳了一声,把手缩了回去,尔后振衣起身收拾边上的药箱,姚知正听到动静,向着这边看过来,张李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大夫长的清瘦,背不宽,却足以挡住姚知正的视线……

只此片刻功夫,姚蔓青蓦地睁开眼睛,猛地抓住大夫的手腕,她几乎是拼劲全身的气力,指甲深深地陷入大夫的腕中,那大夫吃痛,待要出声,忽的触及姚蔓青目光,吓地将声音咽了回去。

他真是从未见过如此狠毒凌厉的目光,这目光透着血腥杀气,不像是养尊处优的闺阁女子应当有的。

只片刻功夫,那目光又收了回去,姚蔓青努了努嘴,以眼神示意枕边。

枕下露出黄澄澄的一角,那大夫心中一动,装着俯身拿药箱时,不动声色地将手从枕边带过,那东西入手,沉甸甸的,冰凉,元宝形状。

大夫的嘴边露出一丝微笑,给了姚蔓青一个会意的眼神,姚蔓青回之以一笑,又轻轻阖上了双目,睫毛纤长,气息清浅,似乎一直就在睡着,还不曾醒来。

公孙策擎起茶杯饮茶,眼皮掀起,透过半开的门扇,正看到下人将大夫引出门去,他想了一想,再抬头时,换好衣裳的端木翠正一边拿巾帕擦着头发一边步进门来。

公孙策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大夫离去的方向:“端木姑娘,给姚家小姐瞧病的大夫刚走。”

“嗯。”端木翠随口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