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关边入冬比京中要早许多,且陶锦有个老毛病,一入冬便特别畏寒,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蜷在被窝里。

屋里已经烧起地龙,正常人会觉闷热的温度,可陶锦依裹着厚厚的毯子,小脸上没什么血色。

她望向窗外枯枝,那处的雪已堆叠半指厚。

两日前,荆王归府,据说一路遇险数次,幸而有惊无险,平安归来。

荆王妃听的心惊肉跳,这两日都陪在荆王身边,陶锦也终于不用再被拎去相亲,借机狠狠睡了两日。

午膳前夕,院里来了丫鬟,说是王妃寻她。

不会又要给她相亲吧?陶锦已有条件反射,她收起思绪,磨蹭半晌才出门。

一路踩雪,刚行至门口,陶锦便听屋里传来交谈声,见她来了,王妃温声唤着幼女。

“锦儿,快过来。”

言语含笑,心情似是很好,陶锦正疑荆王妃在和谁交谈,前脚刚迈进屋内,后脚那温润声音便响起。

“在下岐南梁栎,见过郡主。”

听着熟悉的台词,陶锦驻足,转身看向屋内那抹月白人影。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家中见到梁栎,离开行宫时,甚至以为此生不会再见了。

“你怎在这里?”

“锦儿,不可无礼。”王妃轻斥一句,低声提醒,“他便是你父亲提过那位公子。”

陶锦这才想起来,荆王在京中危难遇险,幸得一位公子相助,才化险为夷。且这人十分年轻,智多近妖,京中有人拉拢,他却急流勇退,未入棋局。

只言年关将近,想回岐南老家与家人团圆,待来年再回京中效力。

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胆识,此人定非池中物,恰巧岐南与青州同路,荆王便邀他同路。

行至关口,两行人刚分离,荆王便在路上遇袭,梁栎听闻后连忙掉头,赶来青州探望荆王。

脑中思绪被扯回,陶锦看着梁栎,只觉得有些陌生,倒不是长相变化,而是举手投足间那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幸而王爷无事,晚辈也能放心回岐南。”梁栎温声道。

“是啊。”王妃叹道,“幸而此番有惊无险,王爷这两日还同我提起你,若那日你若是未路过,他怕是....”

见荆王妃止住话,梁栎摇了摇头,“非我之功,是王爷福泽深厚,才总能化险为夷。”

见陶锦在旁安静听着,王妃拉着女儿道,“想来你二人应是熟稔,不仅共在行宫待过几月,幼时居然还有朱砂之约,也算是青梅竹马。”

陶锦听的瞪大双眼,谁同他有朱砂之约了,这种程度的青梅竹马纯属登月碰瓷吧。

梁栎笑容依旧温和,那双湖水般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微怔一瞬,“郡主面色怎如此差?”

王妃笑意僵了一瞬,叹息开口,“锦儿自幼便身体不好,老毛病了。”

“在行宫时,郡主瞧着还没这般憔悴。”

“我一到冬日便如此。”陶锦看向梁栎,笑着歪了歪头,“梁公子,你有什么头绪吗?”

似未听出陶锦话中之意,梁栎对王妃道:“恰巧晚辈马车内有些滋补之物,我这就让小厮取来。”

“不必。”

这句是荆王妃所说,王府并不缺这些,甚至一些京中难寻的补品都曾进过陶锦口中,奈何就是没有起色。

也正因如此,荆王妃才会相信冲喜一说。

荆王妃重新挂上笑意,拍了拍陶锦的手,“锦儿,我去看看你父亲,你陪梁公子在这府里转转。”

荆王妃离开后,陶锦唇角弧度消失,她看向梁栎腕上那串褪色的朱砂串,道:“你为何还带着它?”

朱砂之约,说的便是她幼时送梁栎的这个手串。

梁栎跟着垂眸看向手腕,“在京中时,夜间总是惊醒,可每每将朱砂带在腕上,总能好眠一夜,想来应是托郡主的福。”

托她的福,陶锦可没忘了梁栎的战绩,唇角勾起一丝讥诮,“因为杀了太多人,所以午夜梦回才良心不安吗。”

此话一出口,屋内如死般寂静,小云倒吸了口气,惶恐地看向自家小姐与梁栎。

梁栎唇角的弧度未变,“如此说也对,生在乱世,身如浮萍。郡主生来安乐无忧,怎会懂身不由己。”

说罢,他看向陶锦,自嘲般扯起唇角,“郡主,我也只是想活下去。”

今日他不动手,明日死的便是他。

陶锦又道:“你又怎知我父王遇袭一事?”

岐南与青州的分叉路并不算近,梁栎怎会那么快收到信赶过去。

“我见到了王府用来联络的烟火,赶过去时,路上见到几个暗卫的尸体,便猜到事情不对。”

梁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陶锦,少女神情如常,只在听见暗卫尸体时,眉心微不可查地拧紧一瞬。

他状似疑惑,“郡主,怎未见你那暗卫。”

以往在行宫时,她身后总是站着那个人的。

怀七并未随荆王归府。

陶锦冷笑一声,“或许他就在你见过的那几具尸体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