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我抱他,我就抱了。

我们出了很多汗,只能又去洗澡。小允泡在浴缸里,笑眯眯地咬着嘴里的糖。那是他一直哭,所以我不得不给他吃的。

太热了,洗完澡还是很热,我抱着小允去卧室里,打开风扇吹风。

我们躺在床上,小允的头靠着我的下巴,我一低头就亲到他的额头和脸颊。

没有一会儿,小允就睡着了。

我看着他睡着的脸,看了很久。

5新民钢铁厂分尸案

早上,我一走进办公室,就和李明刚打了个照面。今天又在下雨,我准备走到后门那儿把伞挂好,但他阻止了我,帮我去挂。我坐到工位上,他告诉我说孙斌回家了,这几天都不在,外出开车的任务就交给他。我没答理他,因为我对孙斌的事情不感兴趣。

他说是局长让孙斌回去的,还说有一个女人来到警局投诉,我想,应该是上次被孙斌带回来问话的女人。

“什么时候回来?”我虽然不关心这些事,但还是要象征性问问才好。

“得有几天吧,我听说局长挺生气的,毕竟局里多少年没让人投诉了。”

李明刚还说了什么,我没有去听。同事们一个个走进办公室,我也没有关注,开始查看碎尸照片和文字记录,其中包括发现碎尸的老头患有心脏病的老头的笔录。他在医院住了很多天,这份笔录是昨天才送到的。

我看过了,没什么用处,怎么看都是巧合的发现。

案子查了这么多天,在镇上闹得人尽皆知,偏偏什么都查不到。而且尸体并不完整,河里也捞不出什么东西了。

死的人究竟是谁?其他尸块在哪?谁是杀人凶手?作案动机是什么?凶手会不会已经离开南镇?

我叹出一口气,不想再去思考。连续加了几天班,让我感到有些疲惫,很想抽一根烟提神。但我来的路上才抽过,嘴里的苦味没有散。

这时候赵兰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水,她对我说,“队长,局长让你过去一趟。”我点了点头,接过杯子放到桌上,没有喝。我知道那是杯糖水,和以往一样。

我抹了一把脸,看着头顶上发黄的天花板,然后站起身,离开办公室。

我走进走廊,站在那扇绿漆木门前,就在我要敲门前,背后忽然有人叫了一声。我回头,看见是李明刚,我不知道他叫我干什么,但还是先放下了敲门的手。

“怎么了?”

“队长,刚才接到报警,又有案子了,我们得赶紧过去。”他用脸上的表情告诉我,有人死了。

我说,“先把人叫齐,我马上就到。”

李明刚走后,我进到办公室里。我发现局长正对着座机讲话,于是关上门,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局长叫我,我才进去。

局长是个中年人,秃头,身材矮胖,身上有一股烟草的焦油味,他的烟瘾比我严重很多。我记得我进入南镇公安局的第一天,局长一边对我说欢迎,一边朝我伸出手,我当时看着那十根焦黄的手指,感觉很恶心,现在也是一样。

“小关啊,我上次说过,这案子事关重大,关乎镇上其他人民群众的安危,还关乎我们局的颜面啊。”局长拿起茶杯,喝出很响的水声,像是水在他嘴里打了一架。

我没说话,盯着他身后的黑板,上面写着维护社会稳定,积极打击犯罪。

我用余光看见局长放下水杯,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来到我面前。局长拍了拍我的肩膀,用一种关切的口吻说,“你看看你,怎么总是一副这个样子,不要泄气,我们是人民警察,遇到困难是常有的。重要的是要上进,要有激情,不能被打倒了!你身为队长,这点更要以身作则,要用情绪调动其他同事,知道吗?”

我只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我觉得不该这么说,就说了声是。局长又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接着他就坐回他的椅子上去了。

“去忙吧,记得整理好案子的材料,上面的特派专员就要下来了,你们记得好好配合他。”

“是,局长。”我离开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里,我看见很多穿绿色警服的人,他们整整齐齐坐着,在我推门后,全部抬起头看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低下头,看见自己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短袖。

我不喜欢穿警服,夏天太热,闷得我难受。我一般穿自己的衣服,在外面看起来不像是警察,不过没什么大不了。

“案发地点在哪?”我问接线员同事。

“新民钢铁厂,那儿的保安队长已经在等了。”

我想了想,确认自己对这个厂没有印象。我拿起桌上的传呼机别在腰上,然后朝外走,“走吧。”

我坐上警车的副驾驶,开始查看地图,突然发现新民钢铁厂在董家桥位置的上方,我想起那天站在桥上看见的黑烟,我看到过一家钢铁厂。

那个应该就是新民钢铁厂。

二十分钟后,警车停了。我皱着眉,感觉头更加晕了,有些昏昏沉沉。这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山路,一路上颠簸不已,让我更疲惫了。还没下车,有几个穿黑色保安服的男人走过来。

“警察同志,你们来了。”说话的是一个男人,不年轻也不算老,大概三十多岁。我摇下窗户,看着他问,“尸体在哪?”

他指一下身后那扇大铁门,“在员工宿舍,警察同志,厂里不能停车,得麻烦你们进去走一段路了。”

等李明刚停好车,我下了车,几个同事拿着警戒绳跟在后面。我站在铁门旁边停下来,看一眼那个保安,他和好几个保安打扮的人站在远处,我对他招招手,他一看见马上过来了,我还没说什么,他就以一种很热情的口吻说,“警察同志,需要我们配合什么,尽管提!”

我有点不耐烦,只让他带路。

路上,这个保安介绍了自己,他是来接应我们的保安队长,叫马保国。他告诉我们,钢铁厂建厂十几年,建在靠山的位置,比较偏僻,和镇上隔得远,不怎么方便。而且这几年厂里效益不好,加上国家改政策,前阵子刚裁员,没剩下几个人了。

说到这里,马保国苦笑一声,指了指他身后的几个保安,“要不是有人死了,我们保卫科的才能留下多待一阵,不然早跟着一起下岗了。”

“唉,没办法的事啊,连劳模都要下岗,别提我们了。”

我没说话,我不知道说什么。反倒是李明刚接话,“哎,就当是为国家做贡献吧,你看我们,天天昏天黑地的查案子,不也是为了国家吗?”

马保国不说话了,默默在前面带路,我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脊背好像变低了。

到了宿舍,马保国打开门锁,我让同事拉好警戒线在外面看着,和赵兰一起走了进去。

打开门,一股浓浓的腐臭味喷涌而出。我用棉纱口罩捂住口鼻,往里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