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着那漆黑的书皮上镌刻的,深红色的醒目的鸟形状的图案愤愤地想着。
帝国人好像对鸟类有特别的热爱,他们在士兵出征打仗前要找占卜师根据天空中飞鸟的行迹判断吉凶。这在任何其他信仰造物神的国家都是很难见到的。
甚至于,他们给那个万众瞩目的恶心家伙的绰号,就是造物神的雨燕。
雨燕似乎一生都在飞翔,几乎从不落地这还真的和那个傲慢的法师非常一致,那家伙总是用他自己研究出的法术维持飞在空中,从没见那双高贵的靴子落过地。
但要说他是“造物神的”雨燕,那还是算了吧,他根本就是不信奉神的,或者说,异端。
其实奈德并不愿意把“异端”这个词安在神光之剑的头上,因为他自己就已经当了很多年教廷眼里的“异端”。如果说神光之剑是异端,那么就把他和那个变态等同起来,成了一丘之貉、同羽之雁了该死!又是鸟类。
他忽然想起曾在哪里听到过,雨燕这种鸟尽管飞行能力惊人,但由于翅膀太长而腿又太短,无法从地面起飞,故而只能站在高处开始它的飞行动作。馹追更?e凌柒玖叭5一?玖
一旦落到地面上,它就再也飞不起来,只能等死了。
奈德突然开始止不住地幻想哪一天等神光之剑的魔法耗尽的时候,他也会坠落在地上,掉在淤泥里,掉在一团他无法挣脱的沼泽里,再也飞不起来。
那时候,如果有那一天,落魄受辱的骑士发誓一定会把精灵那漂亮的脑袋狠狠踩进泥潭日哽?嗨棠6七?捌???捌??
但那也只能是幻想,书皮上的图案像血一样刺目,让他好像感觉得到脑袋里的血管也在一跳一跳。
那图案不再像是一只雀鸟的形状了,而像是他自己的一团模糊的血肉。
那个怪物的魔力不会有耗尽的一刻,奈德甚至怀疑专门用来切断法师魔力的清修仪式对他是否可行?
要是能剥夺那小子的魔法连接,去掉他身上那层屏障包裹,奈德敢肯定自己用两个手指都能捏断那截又白又瘦的脖子。
他把视线挪开,面前是一片可谓杯盘狼藉,他抓起酒杯来喝了一大口。作为葡萄酒的原产地,帝国人当然爱饮葡萄酒,这种猩红的酒液和他故乡的麦酒大不相同。微酸甜的馥郁口感就像每一个帝国绅士淑女一样富丽堂皇。
麦酒苦涩,如果它发酸,那么就是变质了,有的人会往里加肉桂和蜂蜜,但奈德从不这么干。他只欣赏那种原初的苦涩感,哪怕喝不惯的外国人认为它像马尿,口感也粗糙原始。
除了口感,葡萄酒的劲也比麦酒来得大,在费雷登你可以从一天的早晨起就喝麦酒。而葡萄酒就不能这么畅怀饮用一整天了,准会醉。这一点也符合帝国人尤其是上层人的特质,他们擅长用鲜亮的外表和甜蜜的语言包装自己,随处可见口蜜腹剑的演说家,政客。
当然这不是说费雷登和奥莱斯人不会玩弄权术,只是帝国庞大的议会群体,使得这些游戏不像南方国家那样只权限于宫廷贵族。
帝国说他们的制度是最先进的制度。
先进个屁,他能看到的就是混乱与矛盾。世上也只有塔文特帝国才能同时允许代表专制的皇帝、代表民主的议会、还有奴隶制度这种玩意儿同时存在了。
噢,别忘了,议会中真正说话有分量的仍然是训导会的那群魔导师们。
他感觉自己也许是读多了这部《沉思》(事实上他只随便翻了几页),有了些不该属于他的思考。他于是又大大地喝了一口酒,像在狠狠痛饮死对头神光之剑的鲜血。
猩红的酒液总能令人联想到血液,帝国人崇尚武力(魔法力),从古至今似乎永远都在征战,帝国皇帝也都是优秀的军事家。好比这本有着黑红交错封面的书的作者,虽被称作是个哲学家皇帝,但他的一生几乎都是在征战中度过的。
奈德有些难以想象那家伙怎么在厮杀了一整个冬天看到遍地尸骸以后,再坐到自己温暖华丽的帐篷里开始写有关“成败”的那些鬼话。
还有不少关于人性,关于为人处世、内心平静祥和的启示。
也许这位皇帝见识过太多血腥残酷的战争,才需要通过沉思冥想来逃到一个相对安宁的思想世界去躲着。
哲学,真是个拗口又陌生的词汇,费雷登、奥莱斯的哲学思考都被教廷所控制,争议的无非是怎样狂热地信教和怎样理性地信教。
奈德从前就弄不懂那些问题也没有兴趣弄懂。他只是为了给自己和家人一个更好的生活以远离灰水城的臭水沟。
我坐在摆着绣了珍珠的软垫的豪华沙发上想起了灰水城的木板房和臭水沟。他想到。
真是要命,他又喝了一口。
他在神光之剑禁锢他的当下想到了家人,他的弟弟,瑞兰。
他之所以离开普通的部队去当一名圣殿骑士,并非因为他对宗教,对教廷有多么虔诚。而是因为在某一天他得知自己年幼的弟弟在和同伴起争执的时候用“看不见的力量”甩飞了三个和他一样大的男孩。
接着瑞兰就和所有展露魔法天赋的人一样被送去了与世隔绝的某个法环。
那座阴暗高耸的塔楼远在隐秘的兰哈德湖中央,没有骑士教团的允许谁也不可渡船过去,那片有很多传说的湖给法环提供了天然的屏障。
奈德得成为圣殿骑士才有可能去到那里照顾瑞兰的情况。
但按照规定,尽管他已经获得领主的封赐拥有了骑士身份,他得去教廷所在的皇国首都待上一、两年完成一系列的“修行”任务以示信仰虔诚。
而就在他完成这一系列堪比僧侣一样的修行,即将返回费雷登时,他收到了一个令人崩溃的消息兰哈德湖法环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再没有活人存在了。
起因是一名强大的法师为了彻底离开法环而不惜成为血法师,乃至召唤了恶灵,并遭到附身。于是无数的恶灵籍由他涌入,甚至将该地同影界的屏障都给破坏,数不清的法师被附身变成了憎恶魔,连同看守的圣殿骑士们也都遭恶灵蛊惑发了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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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当地的教会派出大批圣殿骑士,对法环施行了“灭环令”,把所有的活物都杀死其中才免得事态进一步地恶化。
瑞兰也死在了这场灾难当中。
原本在大多数人观念当中法师就是一群恐怖的存在,他当然不会厌恶他的兄弟,以瑞兰温和甚至怯懦的个性,他满可以选择成为一个清修者好好生活下去。
但一切都被一个叫奥德雷德的疯子妄想离开法环、对抗教廷的行为夺走了。日p?嗨???七氿八五吧?
因此奈德痛恨滥用魔法的法师,以至于渐渐地,他痛恨所有用魔法的人,不论是法环的术士,还是叛教法师,或是帝国的这些精英阶层们。
他痛恨这些有了毁灭的天赋又不能或不愿控制它的法师。
法师从几千年前到如今都在干的一件相同的事就是企图染指控制不了的力量。
他又想到了与佐拉他们一同对抗暗裔龙祭司的长者之战,当然,他的朋友们,佐拉,多瑞安他们是不同的。
此时此刻他不再像个寄居蟹一样只能在那间橘红色的卧室里待着,而是被允许在房子上下活动。
当然他不许出这房子。
佐拉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