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记录中看起来很正常啊。”

“所以这是原本真正的行军记录,与谋逆罪中那份说沈将军因与敌国蓄意勾结不正常调动粮草军队的重证是相反的。”

祁佑点点头。

“除了这一份资料,舅舅还找到了当年沈家的老仆人,在他的棺椁中找到了沈将军的半封带着印信的书信。”

“上面写了原因,对吗?”事情到了这一步,沈将军留下的那封信或许在当年就是先当了催命符。

“没错,酥酥好聪明。”

“自从国家安定之后,沈将军便从战场调回朝堂之上。此人性情刚正,胸怀济世抱负。因而屡屡直言上谏。而面对这种情况,皇帝却不以为意。甚至有些时候还会在散朝之后将沈将军留在御书房内对着朝廷近况直抒胸臆,祈求多有向他一样的直臣。”

“可这种话,是捧也是杀。”

对于沈家是否能够洗白冤屈这件事,祁佑从来没有将自己作为沈家的一份子。沈家小妹对他生而不养,但却用命换了他活着。帮着沈家算是全了一份对她的承诺。舅舅对此事牵挂一生,他去查这件事也算是一份情意。又或者沈畅空这种为国为民的将军,理应以英雄的身后名死去也是他去查证据的微末契机。

但唯独,他不能算是沈家人。沈家没给过他一个能让人心生眷恋的家,庇护他长大、教会他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的,只有苏酥。

“后来呢?”

停顿的时间有些长了,女孩着急地反问。

“就像苏酥猜到的一样,沈畅空一直作为皇帝用起来顺手的刀,无论是朝堂还是战场都是如此。可偏偏这把刀要刀尖向外并且有自己的坚持,这样就留不得了不是吗?”

“沈畅空无意之中发现了皇帝早年间为了夺嫡,曾与敌国以牺牲边境小城百姓的性命安危为代价换取支持和利益的证据,并且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

那封书信还在断尘那里保管,但苏酥光是听祁佑的口述就已经脸色涨红,觉得不公了。

“酥酥,这些证据已经是我们能找到的极限了。但是还不够。”这只能证明皇帝有污点,却不能将沈家冤屈和他联系在一起。

“所以呢?”

祁佑指了指被夜风吹起的竹帘。

“所以就要人为的造一场大风。”

既然证据找到这里已经无法更进一步,那他们就只能开始造势,吹动人心,或许是那一缕风就会触碰到这个早就腐烂的皇朝核心。然后只听“砰”的一声,该死的东西就可以送命去了。

“你会离开都城吗?”

“不会”

祁佑遮住眼底的疯狂后摇摇头,这件事交给三和来说更合适。

谁让他孤家寡人又精力充沛?

第八十二章:即将出征

在将未来的打算一步一步告诉苏酥之后,祁佑又开始带头忙了起来。

事实上,祁佑有时候觉得就算自己这帮人不动什么手脚,大兖王朝也已经早有衰败之象了。

民以食为天,大量的农民刚刚摆脱了去年汛情开始种粮食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可偏偏今年的天气又开始作怪,七八月最热的季节大兖境内很多地方竟然滴雨未下。

到了八月末,北省开始有蝗灾过境。

祁佑和断尘联合在暗中用早年成立的镖局大量散播“天怒民怨”的谣言,与此同时苏酥也联合秦双那边开始提供蝗虫的捕捉与食用方法,扭转百姓见到“蝗老爷”先跪拜烧香的做法,统统改为煎炒油炸。

但干旱和蝗虫造成的减产避无可避,因此事造成地方上程度不等的灾情而递上去的奏折已经积了一人多高,景隆帝在几次早朝上更是连着动怒问责。满朝文武的日子也不好过。

“陛下就在里面等您呢”

引路的大太监在门口停下了步伐,俯身低头格外恭敬。没办法,做奴才就是要这样。主子不顺意的时候就要打起十二分警醒,要不然遭罪的就是自己个了。更何况他伺候的主子还是天下的主子,脑袋长没长在脖子上早就不是自己说了算。

祁佑穿着一身麒麟服走进去,在皇帝的不远处神色平淡的行礼问安。

“祁卿啊,大兖现如今实在是风雨飘摇。”

一年的时间过去,皇帝好像更老了一些。祁佑接过军报的时候还在想,等回去要和言官们打个招呼,皇帝都这个岁数了怎么能还不立太子呢?

多刺激刺激,说不定二皇子能死在自己父亲手里。就是不知道到时候那人还能不能假笑出来。想想也算是有趣。

“看来旱灾和蝗虫应该也影响到他们了。”

军报的内容他早就知晓。“敌人才是最了解你自己的”这句话向来有道理。大兖内部民怨沸腾,边境那群人怎么能舍得这样好的时机,个个都正虎视眈眈盯着大兖国土时刻准备入主中原呢。

“依祁卿之见,这场仗我们是打还是不打?”

“陛下,恐怕我们是不得不打。”

“如果我们的态度不复以往稍有软化,就等于是坐实了大兖正处于疲软时刻,到那时候这些人恐怕只会生出狼子野心,既要拿走我们和谈时候许诺的好处,又要朝我们的边境伸爪子。”

青年穿着一身朱衣,说话简短有力,眼神中更是藏不住的战意。这让景隆帝忽然恍惚了一下。

这种神情真的是太像了,像极了畅空那个冤死鬼。

“祁卿真是好胆色。”

“不如此次就让你带兵出征?彻底灭掉他们的气焰,稳我大兖内外局势,保我大兖子民安居乐业。”

祁佑垂下眼眸,只感觉有些恶心。不知道几十年前,这个好皇帝是不是就是这幅说辞和面孔。

一切都在按照原定的计划发展,青年跪地出声说了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名。

*

傍晚的小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