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终于到这一天,谢美琪知道身体烧起来是什么感觉。

莎士比亚

有一晚谢美琪和查尔斯去希尔顿剧院看《罗密欧与朱丽叶》,入场前,在休息室,查尔斯对着谢美琪念剧中台词:“你要是真的爱我,就请你诚意告诉我;你要是嫌我太容易降心相从,我也会堆起怒容,装出倔强的神奇拒绝你的好意,好让你向我婉转求情,否则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拒绝你的。”

他深情款款的看着谢美琪,说着语调铿锵的英式英语,力求声情并茂。谢美琪被那语调逗乐,笑说:“查尔斯,如果有天我做导演,一定不会找你做演员。”

查尔斯受伤,说:“为什么?美琪,你难道感觉不到我的真心?”

“我只看到你拧紧的眉,睁不开的眼,还有一会儿脚底一会儿头顶的英语单词。”

查尔斯作捧心状:“可是我有真心!”

“亲爱的,这是个浮夸的世界,谁要你的真心!”谢美琪刚说完这一句,笑容还未散,就看到谢安胜跟一个中年白人走进来。他今天穿藏青色西服套装,扎银色领带,配一对白金圈珐琅袖扣。他也看到谢美琪,跟同伴说了两句,就齐齐向她走来。

查尔斯背对门口,没注意到谢美琪脸色紧张,继续拽着英国腔说:“亲爱的,正因为世界浮夸,真心才尤为珍贵。”

这一句将将落进谢安胜的耳朵里,他眼睛在美琪脸上轻轻扫过,笑对中年白人说:“这位是我的侄女,谢美琪。美琪,这位是韦伯先生。”

查尔斯这才转头,他以前只见过谢安胜的照片,第一次见到本人,立马认出是谢美琪的“男朋友”,可是他刚刚明明说侄女?而且是标准伦敦腔。

谢美琪脸色苍白,勉强叫:“叔叔,韦伯先生。”又拉过查尔斯说:“这位是我的朋友法斯宾德先生。”

一时四人打过招呼,说起该剧如何如何,谢安胜便说起自己留学英国经历,看过该剧不下五次。谢美琪想到荣天娇,他那么喜欢看,定然是因为荣天娇的原因。他们的关系和罗密欧与朱丽叶何其相像,两个对立的家族,一双苦命的情人,原来他一直怀念,直到今日。

剧院钟声敲响,他们座位不在一起,就要各自去坐。谢安胜落后两步跟谢美琪说:“终场之后,等我一下。”

这场戏是经典版,剧种人物穿中世纪服装,罗密欧着绷腿裤装,黑色袍子,对牧师诉说着对朱丽叶的爱恋。谢美琪看着罗密欧,如同看到多年前的谢安胜,他对荣天娇的爱必然也如此深情,他们不顾两家仇恨,毅然走到一起,为了能够看到对方,从看守深严的大宅子逃出去。那么谢安胜可曾爬过荣天娇的窗户,可曾在深夜与她幽会,对她说着绵绵情话,发誓要在一起永不分离?

荣天娇是否也说过,只有你的名字才是我的仇敌,如果你不姓谢,依然是这样一个你。

可是如果他不叫谢安胜,那么谢美琪就没办法认识他,没办法与他住同一间屋,吃同一桌饭,在生日的时候收到他的明信片。

一出戏谢美琪看的无比煎熬,台上罗密欧与朱丽叶化身谢安胜与荣天娇,在她面前上演着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实,她几乎把自己嘴唇咬破。她看向谢安胜,只见他正襟危坐,看的无比投入,必然是因为与剧中人同样刻骨铭心的经历。

终场之后,他们在门口碰面,却不见韦伯先生,只剩他们三人。黑色宾利车等在路边。

查尔斯说:“谢先生,我同美琪要去同学party,你要不要一起来?”

谢安胜知她这一年来流连各种名流聚会,可是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皱了皱眉,说:“我不去了。”

查尔斯看着谢美琪,美琪无奈说:“查尔斯,我也不去了。”

查尔斯生气,说:“美琪,你最近很不像你。”

谢安胜面色不虞,说:“法斯宾德先生,强人所难不是绅士所为。”

谢美琪忙帮查尔斯解释,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谢安胜看谢美琪一眼,说:“我去车里等你。”说完自己上车。

查尔斯将谢美琪拉开车子旁边,说:“他不是你男朋友,而是你叔叔。”

谢美琪心不在焉的点头。

“你真的不去路易斯的party?你上次说喜欢《诺丁山》,我特意让路易斯邀请到休格兰特。”

谢美琪一笑,所有男人都有暴发户潜质,她说:“我还说喜欢《教父》,你为什么不帮我邀马龙白兰度?”

查尔斯嘟啷说:“他已经那么老,而且脾气又坏。”

谢美琪不理他,转头向车子走。查尔斯拉住她的胳膊,说:“美琪,你真的不去?”

谢美琪甩脱他的手,说:“是。”

查尔斯语气不善,说:“因为你叔叔对不对?他利用叔叔的身份对你进行控制,使你不能违抗他。”

谢美琪说:“查尔斯,你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

查尔斯定定的看着她,说:“美琪,我要从他手里把你抢过来。”

谢美琪再不理他,向前一步,打开车门。

谢安胜从后视镜里看到她与查尔斯一番拉扯,待谢美琪上车,他说:“亮亮,他不适合你。”

谢美琪看戏时的郁结未去,又被查尔斯一番纠缠,心乱如麻,未及思考,脱口而出:“那荣天娇就适合你?”

谢安胜摸不着她思维到了哪里,疑惑的说:“你在说什么?”

“你来看罗密欧与朱丽叶,难道不是为了回味与荣天娇荡气回肠的爱情?”

她以前虽然叛逆,可是与谢安胜说话,却从未语带讽刺。他几乎被她激怒,却不知要如何跟她发脾气,只得耐着性子解释:“永胜打算进军文化产业,我这次过来考察。韦伯先生是建筑设计师,特地带我来这里感受剧院氛围。”

谢美琪全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说不出话来,只看着窗外。她穿一件黑色抽象印花抹胸裙,罩着黑色皮夹克,雪白脖颈上戴着黄黑钻镶嵌的美洲狮项链。是如此的野性难驯,一如当年那个篮球少女。

谢安胜叹了口气说:“这样一惊一咋,是为了什么?”

谢美琪不能跟他说是为了什么,她无法对他表白,她也知她对他的心思有多么惊世骇俗。她那晚借了酒劲儿去吻他,被他打一巴掌,脸上肿痛还未及全部消失。她厌恶这样的自己,患得患失,心里装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被迫在日光下行走,像一只随时要露出獠牙的吸血鬼。

她觉得分外无助,需要安慰,身边却只得他一人。她伸手抱住他,他没有推开,她没想到自从那晚过后,他竟开始允许她长时间的拥抱。她将头贴在他的胸前,闭上眼睛,吸食他身上的味道,迷醉而危险,如同饮鸩止渴。

“亮亮,我与同学去莎士比亚故居参观,是一间很小的乡间小屋,从15世纪保存至今。我想莎士比亚那时候拼命写剧本,或许只是为了换一间大屋,供全家安身。却没想到,最终竟是这间小屋与他的剧本一起不朽。亮亮,人生路途,往往南辕北辙,到底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选择?生日快乐 ,谢安胜。”这一年,谢美琪9岁,明信片上的字都认不全,要到很多年之后,她才明白他的意思。

翡翠葛

第二天一早查尔斯捧着大束红色玫瑰上门,谢美琪觉得头疼,通共这些人就只有这一个招数。

她说:“查尔斯,你如果因为旷课太久被学校开除,不要把责任赖在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