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你在那牡丹图上写的‘一蕖荷花一蕖月,一纸牡丹一纸艳。明月能栽天上去,纸上颜色若红颜’是觉得本公子看不懂吗!”这锦衣公子的确喜欢这幅画,只带回去,叫教他念书的西席先生看到了,说是诗是讥讽他的,他一下心中火气,匆匆便来找这文人算账。
倒在地上,被家丁拖拽着领口起身的青年连连摆手。
“打!狠狠的打!”
楼西胧不是爱看热闹的人,只此事就发生在他的面前,其中一人也十分面熟正是当日卖林明霁画作的人。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在雨点般落下的拳头里抱头哀嚎的青年只得告饶,“这诗不是我写的!”
“你不是说,这诗是你写的吗!”
“小的只勉强认识几个字罢了,哪里会写什么诗,这画……其实是别人叫我卖的。”到了此时此刻,他也只敢把责任全都推诿出去。
“别人是哪个?”锦衣公子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善罢甘休。
青年便将居住在竹林里的林明霁供了出来,为了使自己免责,他还声泪俱下道,“小人可怜他生活拮据,替他卖些画作公子的牡丹图,也是他答应小的画的。小的也不知,他会在画上做这样的功夫。”三言两语,便将自己一直以来冒名卖画的事盖了过去。
锦衣公子听罢,伸手揪着青年衣领,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而后将他推给家丁,“今日若找不到这个人,本公子就叫你下大牢!”
“带路!”
楼西胧目睹这一幕,知道林明霁恐要平白遭殃,正想着如何阻拦的时候,嫌他拦路的家丁便推了他一下,楼西胧一个趔趄,身后护卫扶住他,“公子!”
楼西胧怎么说,也是堂堂皇子,岂是这些人可以欺负的?
看那护卫想要动手的模样,家丁即刻便搬出自己的主子,“还不让路?我家主子可是”话音未落,他肩膀忽然一沉,而后整个人跪倒在地,而后一道身影落到了他的面前。
是个身着劲装,带着黑色抹额的青年。正是翟临。
翟临抱着手臂转过身来,昂着下颌,绑的高高的墨发,发梢如马尾一般垂到肩旁,一荡,又落到了后背,一副少年意气的模样,“你家主子是天皇老子,我也管不着。”
他这语气,着实傲慢嚣张至极。
方才被他踩了肩膀,跪倒在地上的家丁,还未站起来,翟临抬脚一跨,又踩住他的肩膀,不放他站起来,“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嗯?”他语调懒懒的,尾音又带几分上挑,与脸上带几分邪气的笑意相衬,极是风流。
楼凤城没想到翟临会这样替楼西胧出头,他方才还在看情况时,身旁的翟临便已经运起轻功,落到了楼西胧身旁。如今两方对峙,他排开人群走了进去。看到他,翟临那副嚣张气焰才收敛起来,踩在别人肩膀上的那只脚慢慢收回。
见又来了一个人,锦衣公子的目光,在几人中转了个来回,“你们是谁?”这几人都是生面孔,想来应该不是青州人。拿不准对方身份,锦衣公子也不敢如何放肆。
楼凤城今日也穿的一身黑,眼如琉璃,面若皎月,居于高位的气势,只一眼便将那锦衣公子压的不由垂下了头。
“……哥哥。”楼西胧险些叫了宫里的称呼。
楼凤城瞥了他一眼,像是有些不屑他能叫宫外这些阿猫阿狗的欺负了去,但他到底还是没有不管他,“你也配问我的身份?还不快滚。”,
第167章 第二演 琳琅梦22(第1页)
与楼凤城一同回府衙的路上,楼西胧仍是有些心绪不宁。他到底放不下林明霁。
翟临却不知缘由,只当他是受楼凤城冷落所致,一路上用眼角余光瞥了他许多眼。楼凤城不知,他还在思索柳程一事。
“听闻青州有处奇景,名曰千岁台,能见壮丽云景,白鹤凌空。”翟临收回落在楼西胧身上的目光,对身旁楼凤城道,“如今事已查明,去见见这青州奇景,才算是不枉此途。”
楼凤城没有说什么,显然是叫他说的心动了。
翟临顺势道,“现在时候还早,何不去看看正好四皇子也在这里。”
听到翟临又提楼西胧,楼凤城面色就是一沉。翟临劝他,“只是去游览景色,还怕他生什么枝节吗。”
楼凤城想自来了这青州,便一直将楼西胧丢在府衙,冷落了他,如今就像翟临说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楼西胧即便知道了,此时将消息传给他的太子哥哥,只怕也来不及了,“那走罢,去那千岁台。”
楼西胧落在后面,一直想着林明霁的事,不想前面二人忽然调转过头来,翟临故意还拦了一下,叫走神的楼西胧正撞进胸口。
翟临捂住胸口,故意‘哎呀’一声,“四皇子怎么不看路?还好撞在我怀里。”说到这里,翟临觉得这话有些不恰当,总带着几分说不明的调戏意味,他又补上了几句,“要是撞了墙,岂不是要将墙给拆了。”
楼西胧撞到他怀里,抬首看见他的脸,已经是往后趔趄了几步,现在听翟临挪揄,也不知是生来反应慢还是如何,半晌没有回应。
一旁的楼凤城,已经径自走了过去。翟临也只戏弄楼西胧一下,免得他一直苦着脸,如今看楼西胧终于不是那副神情恍惚的模样,便追着楼凤城而去,只走了几步,伸手过来拽住还要往府衙走的楼西胧的手臂,“走了一起去那千岁台。”
……
嵌在泥里,蜿蜒向上的石阶,因这山间柔润雾气,覆上了一层湿意。脚步轻健的翟临,停下脚步放眼四望山林苍翠,雾气仿佛自那地底升起,合抱着山川树木。
在他回首时,楼凤城便从他身旁走了过去,翟临看他没有停顿,看了他一眼后,望向那落在最后的楼西胧。
他跳下台阶,走到那低着头的楼西胧身旁,“四皇子,那千岁台还要再走几炷香,我看你走不动了要我背你吗?”
楼西胧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不用。”只当鬓发汗湿,微微贴在面颊上的楼西胧抬起头来时,翟临抱臂含笑的神色,微微怔了一怔。
也许是身体柔弱的缘故,楼西胧虽生的白净俊秀,却总是透着一种优柔病弱,嘴唇也没什么颜色,看着便不是很叫人喜欢。只在这山路上爬了许久,热气自他皮肤下透出,熏出那带露牡丹半含羞的风采。那平平的俊秀,也在此刻变得极为动人。
山间吹来一阵风,带着些微冷意,翟临一下回过神来。
因为爬的抬高,四面的树木叶子都落了,变成枯槁一样的寒枝,几声鹤唳自云深处透出,极是轻灵空旷。走到高处的楼凤城驻足倾听起来也是这云雾仙境的衬托,站在青白一色天际下的楼凤城,便也多了平日没有的出尘脱俗之态。
山上虽冷,只一路拾阶走上来,几人都并不觉得冷。楼凤城还为迁就楼西胧,暂时停歇了片刻,等到天光没有那么刺眼时,山间飞出了一角屋檐,屋檐上挂着一个铜铃,随着风声摆动着。
“前面就是千岁台了。”
已经叫护卫搀扶着的楼西胧,听翟临此言,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登到千岁台时,楼凤城已经抱着手臂,靠在柱子上观景了。自从山中横出出来的千岁台上,能看山下云雾翻涌,一路上只闻鹤唳不见其踪的白鹤,穿行在云雾间。皎皎白翼若影若现,当真可堪‘奇景’二字。
翟临双臂支在横栏上,将上半身探了出去,山间呼啸的风将他额带吹拂下来,他自己未有察觉,只等到发觉时,那黑色抹额已经飘飘荡荡落进了山谷里。
楼西胧便是此刻走进这千岁台的,这一路已经叫他双腿战战,刚一走进亭子,便扶着横栏坐了下来。
听到沉浊呼吸,楼凤城与翟临一起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