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墨丘利相比,赛特是真正的平静,他从草药师那里要来了能让动物发狂的药剂,只为了万无一失的杀掉西塞罗。
现在西塞罗就要死了,他被体积两倍于自己的雄狮扑倒,两只肩膀被狮子的前肢按在地上,几乎是要捏碎的力道。
胸腔里的心脏急速跳动起来,这带动的血液更快的从伤口中溢出,西塞罗喘着气,与完全压制住他的狮子对峙。他的长矛已经脱手支在了地上,狮子用身体压过来,已经完全被长矛洞穿,然而它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与危险,极力的想要咬断西塞罗的脖颈。
是要继续抵抗吗。
西塞罗心中生出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人总是本能一样的去求生,然而当他躺在地上,鲜血流出他的身体,体温缓慢降低的时候,他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站在裁决场上的赛特。
这样的目光,仿佛是在等待着他的死亡。
心痛的战栗起来,百倍于躯体上的疼痛。
西塞罗还绝没有到力竭的时刻,跟随赛特流亡的岁月,在埃及寄人篱下的岁月,他一直在为比赛特更强而努力。他也的确做到了,无数次在战场上与死亡擦肩,铸造了他如今冰冷又偏执的灵魂。然而这样的灵魂,在赛特的目光下却仍旧不堪一击。
赛特放弃了自己。选择了墨丘利。
这是个正确的决定,他不如墨丘利聪明,理智,他甚至连正常的去爱赛特都做不到。与赛特在一起的时刻,曾经的过往总是提醒他,他会失去赛特,他控制不住的想要把赛特囚禁起来,控制不住的想要将自己的痕迹以伤口或者纹身的方式留在赛特的身上。
他是个失败者。
紧紧扼住狮子脖颈的双手,以一种缓慢的力道放松,发狂的狮子低下头来,张大的嘴巴里,尖利的獠牙似乎下一刻就能咬掉西塞罗的头颅。
呼吸中都带着沉重的血腥味。
他失去了赛特,自由对他而言也不值一提。如果获胜,就要离开赛特,那不如就在此刻死在他的眼中吧。就像他的母亲那样。
赛特也会像铭记他的母亲那样铭记他。
阳光在眼中重叠起来,开始出现了层层叠叠的幻影,西塞罗以为是失血过多导致的视线模糊,然而当他因为接受不了刺眼的阳光,选择将眼睛暂时眯起来片刻的时候,从他脸上滚下来的湿热,让他明白是自己在流泪。
“……赛特。”
狮子的獠牙咬住了西塞罗的肩膀,然而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在狮子的在大力的撕咬下失去控制能力,然而他却感觉不到太难以忍受的疼痛。他彻底放弃了挣扎,等着狮子咬断自己的脖颈,结束自己的生命,然而他的血和凄惨的被撕咬的场景,极大的刺激了墨丘利,在赛特处死西塞罗的煽动下,仍选择以这种方式来留给西塞罗一线生机的墨丘利,忽然间大声咆哮起来
“让狮子停下来!”
“让狮子停下来!”
他的咆哮惊醒了赛特。赛特也为自己准备了一份毒药,他本来打算在西塞罗死后,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已经十分疲惫了。
比起需要做更多谋划才能实施的对埃及那一对兄弟的报复,他更想就此步入与奈芙蒂斯团圆的死亡之境。
狮子被拖开了,西塞罗躺在被自己的血涂抹的一片殷红的白色石板上奄奄一息。墨丘利闯入了裁决场,双手颤抖的抱住了西塞罗。
“西塞罗。”
无论外因如何,我们都是最好的兄弟。
他仍旧铭记这句誓言,且打算至死遵循这句誓言。可是他为什么会选择处死西塞罗呢?
因为赛特?
可是赛特不是西塞罗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吗。
混乱与清醒在同一时刻袭来,墨丘利却已经无力思索太多,他抱住西塞罗的肩膀,“去叫草药师来!”
“快去!”
目睹这一切的赛特,将足以致死的毒药都收回了袖子中。他从外场走了进来,来到了突然更改决定救下西塞罗的墨丘利身旁。
“大帝”
这一次墨丘利没有回应他。
西塞罗却睁开已经弥漫着血色的眼睛,看向了站在墨丘利身旁的赛特。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从嘴唇的翕动而言,似乎是在叫赛特的名字。
墨丘利将额头抵在西塞罗的手上,背对着赛特,肩膀颤抖。
赛特将手掌伸了过去,覆在了墨丘利的肩膀上,墨丘利这一次的反应却十分激烈,他带着几分恐惧又带着几分迷茫的推开了赛特的手,“离我远点!”
再也不是温情的视线。
赛特早知道魔药会有失效的时候,他也知道谎言会有拆穿的时候,这个样子的墨丘利,与刚刚清醒过来的自己何其的相似。
他不再说话,看着墨丘利低着头,将西塞罗交给他人,然后跟那些人一起离开了。赛特一个人站在裁决场上,他看着脚下自己的影子他刚刚来到罗马时,没有任何可以相信的人,他就这样注视着自己的影子。注视着这唯一的陪伴。
不知道站了多久,赛特有些站立不住了,他缓慢的蹲了下来,用手扶着地面,才勉强让自己没有歪倒下来。
……
看着草药师进入宫殿,去查看西塞罗的身体,退到外面的墨丘利,坐在座位上,双手抱住自己的头,颓然的垂了下来。
这段时间因为赛特的陪伴而充盈的灵魂与曾经两人仇视对立的记忆一起袭来,他觉得自己现在十分混乱。
奥修被赛特所迷惑,西塞罗被赛特所迷惑……他该是清醒的意识到赛特是危险的那个,为什么还会选择沉沦?
想到这些夜晚与赛特耳鬓厮磨,墨丘利觉得荒谬又……旖旎。
他抚摸过赛特的脚踝,爱不释手的吻过他的小腿。他抚摸过赛特的头发,更记得那黑发散落在自己胸口时所带来的瘙痒。这一切记忆都如此甜蜜又真实,然而又如此的可怕。
是赛特控制了自己。
这个想法令墨丘利切切的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