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他被虫蛰得过敏,去医院输了几天液,我被我妈骂得狗血淋头。”林语禾吃吃笑,“我一直都这样,被我妈说是麻烦精,我也不?改。”
“我妈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她会?原谅我的,如果不?原谅,我就缠着?她说好话,我妈最受不?了我这样了。”
“……那我到时候和你一起去道?歉。”
“拉勾。”
“好啦,好好骑车。”
晓阳靠在好友的肩上?,轻轻地闭上?了眼,夜风有点冰凉,她身上?却出奇地温暖,耳边传来好友询问要走哪条路的声音,她没有睁开眼睛:“中间。”
她一直害怕黑暗,害怕未来,害怕变化,却也害怕现实没有任何变化,过去许多年?里,她和仅有的两个朋友抱团取暖,他们的力量是那么?弱小,就像是被雨淋湿的树枝,只?有三个人?凑在一块,才能勉强生起一团火,不?至于?让他们冻死。
可小禾不?一样,她就是那团火焰本身,带着?无穷的力量,光是呆在她身边,就让人?觉得安定。
“你见过傅昭和关野啦。”
“嗯。”林语禾扭头冲晓阳皱了皱鼻子?,“你竟然不?告诉我那是你朋友,害我还白?白?高兴半天,以为自己真的参加了什么?活动,天上?掉饮料呢!”
晓阳知道?她说的是两人?之前去店里,被傅昭送饮料那次。
“抱歉,我怕吓到你。”
“明明关野更?吓人?。”
晓阳扑哧一声笑了:“那要好好说他,不?许吓我们小禾。”
“暂时不?想原谅他。”
“好,不?原谅他。”
“等到了北京,让他请我吃烤鸭,我就不?生气了。”
“……好。”晓阳被她给逗笑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他……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是因为他的脚吗?”
“是。”晓阳望着?手里小小的提灯,回忆沿着?她轻声的叙述,慢慢在脑海里重新变为了彩色,“在他很小的时候,出了一次意外,骨头折断了……之后,就留下了后遗症。”
“当?时没有去医院吗?”
晓阳摇了摇头:“他爸妈很早就离婚了,各自都有了新家庭,关野的身份不?太方便。”
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的新家庭,都不?肯拿出一笔钱来医治这个孩子?,而关野当?时寄居的那些亲戚家里就更?不?肯了,更?不?要说骨头动手术,治好了也就算了,万一没有治好,被他赖上?怎么?办?
谁也不?愿意为这个孩子?的人?生负责,就这样皮球踢着?踢着?,那只?脚落下了永久的残疾,无论怎么?努力,走路都慢吞吞的,无法保持平衡。
小孩的天真有时候残忍得不?加掩饰,对于?这个突逢巨变的同学,他们给关野取外号,用他的脚来捉弄他,甚至把他的名字报到运动会?跑步项目里,当?广播里开始到处寻找这个叫做“关野”的参赛选手,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瘸子?跑步喽!”
和关野走得近一点的同学同样接收到了这份恶意,他们的友善在这些人?眼里就是“装”,在日复一日被划课本,书包被泼水,甚至饭盒被故意打?翻之后,他们不?得不?站到了关野的对立面。
亲戚家的小孩闹着?要赶他出去,他们不?要被人?嘲笑,后来,关野进了福利院,再后来,那座小院失去了主人?,他住了进来,成为那条街唯一的居民。
“他升学到四中以后,我、他、傅昭……我们三个人?就成了朋友。”
林语禾没有去问傅昭身上?又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因为那天她亲眼看到了他的遭遇。
如果是两人?刚刚认识的时候,她一定会?很纳闷为什么?晓阳会?和会?变成朋友。
明明没有生理缺陷,也没有寄人?篱下……外人?眼中,她有个小有名气的继父,她长得漂亮,还爱读书,如果她们是同班同学,林语禾想自己一定会?鼓起勇气去和她交朋友。
可是她如今知道?了晓阳温柔一面的背后,隐藏着?多大的黑暗。
那张照片上?晓阳痛苦的模样,那些男生显然不?是第一次将这件事拿出来当?谈资分享,这么?多年?,晓阳的父母知道?这些事吗,他们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应该不?会?是什么?令人?心安的角色,否则晓阳不?会?对自己的家庭显得如此冷淡而疏离,他们也许根本不?在意她身上?发?生的一切,掩耳盗铃,甚至把这件事当?做一种耻辱。
……在晓阳死后,他们有过后悔吗?
眼前再次出现三岔路口,夜已经深了,这条街上?白?天是政府部门,晚上?却也和宣城其他的老城区街道?一样,狭窄,黑暗,施工的地方用一些牌子?围挡起来,路边还散落着?稀稀拉拉的自行车。
她习惯性地征求晓阳的意见:“走哪边?”
“左边吧,从宣武街走。”晓阳说道?,“该往北方了。”
“……”
“小禾?”
“……好。”
二十多岁的老年?自行车吱嘎吱嘎地发?出抗议的声音,却还是尽职尽责地载着?两人?往前走。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骑了太久,林语禾的体力早已下降得只?剩个零头,车轱辘转啊转的,却没有了之前那么?畅快的速度。
似乎只?有意志力还支撑着?她脚下用力
“这条路我好像很少来。”或许是两个人?独处的温馨,让晓阳慢慢也放松了许多,她的话多了起来,“虽然在四中……但四中附近很多地方,我都没什么?印象。”
“……”
“小禾,怎么?不?说话啦?”
“哦……我刚刚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