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禾无声地叹了口气,但凡看一眼内容,都觉得自己傻得可怕。
鬼当然不会查户口,会这么做的只有骗子,可她连屏幕那头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目的都不知道,就傻乎乎地自报家门,什么学校、班级、名字,统统都说了出来。
要是被她妈知道了,估计得挨不少骂,说不定连手机都要给她收缴掉,以后就没有熊猫爬树玩了。
最令林语禾不爽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她都已经理智掉线,为了证实自己是手机主人,绞尽脑汁用各种方法自证身份,屏幕那头的那个人不仅没有相信,反而像是被她挑起火气了似的,丢过来一句冷冰冰的【骗人好玩么】,又发了一段明显是新闻仿写的文字过来,就再也不搭理她了。
林语禾气得目瞪口呆,她还没先骂对方故弄玄虚,装鬼骗人呢,这人还恶人先告状,贼喊捉贼了!
那新闻更是让人怒火中烧,说什么9月17号会发生特大事故,六中的礼堂会坍塌,她会死在里面,荒谬又可笑。
六中是有礼堂不假,但从她就读以来,礼堂大门的开启次数不超过一只手,不是在翻修,就是在准备翻修,他就是换个别的理由,都比这个要来得严谨。
所以林语禾心情才这么不好,她自认没有得罪过谁,如果要拿她寻开心,也不用做得这么过分吧?诅咒别人死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吗??
她越想越生气,把手机关了蒙头睡觉,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受到这些莫名其妙言论的影响,然而这会儿眼皮子下面挂着的两个浓浓黑眼圈似乎有些讽刺。
漆黑的屏幕上映出林语禾睡眠不足有些疲倦的脸。
尽管安慰自己不要把对方的话当真,可那条新闻仍然影响了她的情绪,林语禾一晚上都在做各种光怪陆离的梦,一会儿是黑客帝国,一会儿是终结者,梦里她不是在拼命逃生,就是被抓起来当成了人质,结局还都是成了炮灰。
说到底,没人会对“自己会在今天死亡”这件事感到心平气和……即使知道那是假的,如果说这人的目的就是想看她灰头土脸狼狈的样子,那对方已经成功了,哪怕过了一晚上,她的坏心情还是没有丝毫好转。
尤其是这一天还有满满当当的课要上。
林语禾沉默地交上各科作业,果不其然化学课代表又把她的收漏了,只能多跑一趟办公室,把堆成小山的作业册搬起来,自己的塞到中间。
这是她的经验之谈,放到最上面,那是枪打出头鸟,放到最下面,容易引起老师关注,只有中中间间的位置,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没有存在感。
早读之后是连续两堂英语课,不幸中的万幸,英语老师没再惦记她那“有趣”的恐怖电影,只是作为老师,她又带来了另一种恐怖。
又是抽背课文,又是听写单词,英语老师十八般武艺来了个大全套,成功将林语禾本就迷糊的大脑彻底搅成了浆糊,差一点就被老师拉入了“特殊关注”,课后还得专门去办公室重新抽背。
倒霉蛋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跟在英语老师身后走了,幸运儿们一个个欢天喜地,三五成群地聊天逗趣,林语禾周围的桌子一下全空了下来,剩她一个人突兀地坐在原地。
林语禾的视线在长相各异的同学脸上扫了个来回,试图从中找到谁是昨晚恐吓她的元凶,最终失败而归。
她和这群人根本就不熟。
倒不如说,“林语禾”之于4班,就是个会按时到座位坐下上课,会按时离校放学回家,不曾拖欠哪一科作业,但也没有在任何一科上有过人之处的,平平无奇的……路人甲。
随便找一个同学出来,估计连她名字叫什么都记不起,更别说知道她手机号,还特意“黑”进她手机发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就为了拿她开涮。
算了,林语禾叹了口气,望着不远处嬉笑打闹的人群,就这样也挺好,时时刻刻提醒她现实是高考,是升学……反正肯定不是虚无缥缈的死亡预告。
就在林语禾这么想着的时候,班主任舒老师却夹着他的大教案本走了进来。
第三节还没打铃,而且也不是他的数学课,舒老师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通知:“下节体育课暂停哈,咱们高一要开一次集体朝会,年级主任要讲话,你们收拾收拾赶快去礼堂。”
礼堂?
朝会?
体育课没了?
同样的话听在不同人耳朵里重点完全不同,但丝毫不影响他们发出了同样的悲鸣。
林语禾的脸色变了。
第04章 第 4 章
【本报讯 9月17日上午10时许,宣城六中礼堂因结构老化发生坍塌,据悉事故发生时高一学生正在馆内举行集体活动,仅3班与6班部分学生脱险,其余学生仍然被困,搜救正全力进行中。】
……
耳边还充斥着其他人对于体育课临时取消的抱怨,还有三三两两从座位上起身的响动,林语禾紧握在一起的手指头有些冰凉。
礼堂,为什么偏偏是礼堂,巧合,还是真实?
舒老师在门口,像是盯着鸡崽子出窝觅食的老母鸡一样,催促着学生赶紧去礼堂把座位填满,免得被校领导抓典型,看林语禾还坐在位置上神游天外,他皱起了眉头:“林语禾!”
女孩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喊给吓回了神,眼睛抬起来一瞬,旋即又低了下去,藏在了厚厚的刘海后面,埋头像是整理桌上的教材资料,过了一会儿终于站起来,清瘦的身体裹在肥大的校服中,低眉顺眼低往外走。
“赶紧的,每个班有自己的方阵,别坐错地方了啊!”舒老师看她心不在焉,忍不住叮嘱。
林语禾点了点头,宽大的袖子里紧紧攥住了平板手机。
她步伐不快,落在大部队后头,但礼堂不远就在教学楼斜对面,没走多久就看见那扇总摆着“施工中”警示牌的大门向两边打开来,里头隐隐传来了有人在测试话筒的声音。
从这个距离看过去,它就像是一座铁盒子。
等走进礼堂,林语禾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整个礼堂就像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大盒子,聚光灯像是手电筒一样直直地打在舞台上,而台下却光线严重不足,学生们挤挤挨挨,像是一群躲避钓鱼人诱饵的游鱼。
林语禾很快找到了班级所在的区域,和往常一样选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
她所在的4班有舒老师在门口虎视眈眈,来得最早,其他几个班的人都还零零散散没到齐,台上戴着工作牌穿着志愿者马甲的学生搬运着等会要用的讲台麦克风,连五颜六色的花盆也不忘往讲台脚底下放上几个烘托氛围。
熙熙攘攘中,林语禾深吸了口气,随即捂住了鼻子。
木头腐朽的气味混合着油漆的臭味,还有人群身上的味道,在夏天只能说是非常提神。
礼堂墙上高处镶嵌着一排排的换气设备,但它们的努力似乎也只是杯水车薪。
对这种味道感到不适的并不只有她一个,身后很快就传来了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这礼堂怎么那么臭?”
“毕竟是30年前的老古董了,年年修,年年都是一股油漆没散干净的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