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奴婢好像看到温大公子了。”
叶采薇顺着她的手指,看向窗外,只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根本看不清。
“当年他爱慕姑娘很久,定亲之前,还跑到叶府来向姑娘剖白,刚好被容大人听见了。不知道他如今官居几品,有没有办法帮我们早点入城呢?我们此来,本就是为了探望温大姑娘的呀。”
“就你没心没肺,怎么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还记得?”见雁啐了问鹂一口,“说起来,这两日奴婢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追咱们。”
“说我没心没肺,你怕是另一个极端,想什么呢?”问鹂用手肘轻轻挤了见雁一下,“谁会在后面追咱们?咱们又没犯王法,行得正坐得直。”
叶采薇对两人的一来一回笑而不语。
“上一次在绩溪,奴婢被那帮流寇绑走,也有这种感觉,像是预感到姑娘会来救奴婢,还有在应天的牢里也
是这样。“见雁看着叶采薇,
“这次,奴婢也觉得怪……在后面追咱们的,竟是琛哥儿。”
第54章 老对手每晚都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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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鹂一听见雁这话,又奇又惊:
“怎么又扯到琛哥儿哪里去了?见雁,是你亲自回东流见的琛哥儿,他不是好好的?再说,谁会带他来追我们,七爷吗?现在七奶奶有孕,七爷可是要陪在七奶奶身边养胎的呀,他怎么可能离开东流?”
一连串的反问,见雁也知晓自己的话没头没尾,只能平白惹来叶采薇思子之情,便悻悻收了声。
叶采薇倒是在想旁的事。
关于温让,如果问鹂不提,她几乎要把那个给忘了。
温谣的长兄温让,与容津岸同年出生,略小一些。因着父祖辈的关系,叶采薇与温氏兄妹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如同家人般亲厚,而温氏兄妹三人的性子都是内向木讷的,和他们在一起,热情明媚的叶采薇几乎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也因此不怎么把温让和温诞当做兄长来敬待。
是以,当年温让在定亲的前夕却突然单独找到叶采薇,无比炽烈地表白他的心意,甚至扬言可以为了叶采薇退掉家里定下亲事的话,才令叶采薇无比惊讶。
但惊讶过后,为了彻底令温让死心,她曾承认自己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但温让百般追问那人是谁,她却始终没有松口。
后来,温让还是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定亲,两年后完婚。他倒还是在国子监、在叶府的私堂里读书,只不过已经有婚事在身的男子自然要注意避嫌,平日里叶采薇他们笑闹,温让参与极少。
再后来,叶家遭难,大厦崩塌,温家上下明里帮不上什么,暗地里却给了独留于世的叶采薇无数温暖。彼时温氏兄妹三人都已成亲,而叶采薇因着在叶渚亭出事前已与容津岸定亲躲过一死,他们两人那场晦暗而简陋的婚礼,兄妹三人也都携着家眷出席。
再之后,叶采薇万念俱灰,心病越来越重,几乎留在容府上根本不出门,温谣日日来陪她开导她,除此外她不见旁人。
和离后她离开京城,至今五年,上次温谣那封长长的信中交代了温家其他人的近况,三言两语,说大家都很好。
谁的生活不是向前看,非要向后看呢?
“奴婢看清楚了,确实是温大公子!”问鹂雀跃道,“幸好容大人现在不在,若是他在,我可不敢提当年温大公子剖白的事,万一就惹他不快了呢?”
叶采薇笑自己的婢女胡思乱想:
“都是一把年纪的人,谁还要记得当年那些幼稚的事情?温大公子和嫂嫂感情很好的。再说,容津岸亲口说了,绝不会纠缠我,也绝不会与我复婚,他还会在乎温大公子?”
问鹂撇撇嘴,心想姑娘你糊涂!
正所谓当局者迷。
也许真是,脸皮不厚不足以平步青云!容津岸纠缠你,都纠缠到如此明目张胆的地步了,他居然还能大言不惭说这种话?
这段上京旅途后来的日子,他哪一晚不是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你?
我们想多跟你说些体己话都找不到机会呢!
此时的叶采薇当然不知问鹂心里在腹诽什么,她说完那句话,便放下了手中的书稿,略微整理了一番自己,下了车。
温让是从城外的方向骑马而来的,叶采薇下车的时候,他胯。下的马刚好漫行至附近。
温让一眼便在车马长龙中看见了她。
“采薇!”见到阔别五六年的故人,温让兴奋不已,连忙拉紧缰靷,待马蹄在叶采薇的面前停稳之后,翻身而下。
来人未着官袍,而是通身鸦青色长衫,同色的幞头戴得板正,京郊浓烈的阳光下,当年木讷少言的温大公子,如今也多了几分翩然从容。
“温大人。”叶采薇盈盈行礼。
叶采薇最后一次见温让,还是她与容津岸的婚礼上,那时候虽已有功名、但他们同批的进士还未正式授予官职,所以叶采薇还像读书时那样称呼他。如今五六年过去,她不知他在何处任职、官居几品,唤一声“温大人”是最合适不过的。
这就使得温让的那声“采薇”颇有些不合时宜,温让垂眸笑了笑,回了个拱手礼,才复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叶娘子。”
叶采薇将收到温谣与孟崛书信的事一说,温让默默,偏头望向她马车后面的斗车上那满满当当的礼物,卷了卷手中的马鞭,因道:
“谣谣的事,说来话长,此地不宜细谈。这两年京城的守备已经森严了许多,寻常百姓要入京,按这队伍的长度,估计日落之前能勉强进城。”
叶采薇听出他言语里拒绝帮忙的意思,仍旧淡淡笑着:“温大人蓄须之后,比从前硬朗不少,嫂嫂可好?大公子小公子可好?”
温让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一字胡,那是他花了不少时间蓄养的,每日都要精心修理,他露出点点羞赧,又转瞬即逝:
“拙荆很好,两个犬子也很好,多谢叶娘子挂怀。”
“让叶娘子见笑,我现在也还只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这官令,”温让说着从袖笼中掏出了一块令牌,“不知能不能保你们一行免了这排队入城的繁冗,我尽力一试,还请叶娘子在此静候。”
出于礼节,叶采薇站在原地,一直目送温让骑马的身影消失在长龙入城方向的尽头,正准备转身上车,耳边却传来一阵震耳隆隆的堕地之声,是数马齐奔,扬鞭噫吁,好大的阵仗。
果然,在京外方向,烈烈秋阳之下,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远看旌旗展展,驷马驰驱,枣红色的骏马膘肥体壮,节约扎实,马衔和当卢俱是由鎏金打造,纵使马蹄扬起的尘土几近遮天蔽日,也难掩其阳光照射之下的闪耀刺目。
真可谓富贵逼人,权势滔天。
这时节,除了与赵贵妃、三皇子齐王有关的皇室之人,谁还能在天子脚下如此飞扬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