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露惊诧的看了季辅康一眼,季辅康见势不好,赶忙来到殿前,对皇帝笑道:陛下,犬子已多年未入皇宫,许多规矩都淡忘了,还请皇上饶恕他出言无状,让臣将他带回去好好教导。”

季辅康说完后,忙低声对季明烨斥道:“快退下,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季明烨怎么可能退却,他不顾季辅康近乎要杀人的目光,高声说道:“请皇上亲听!”

皇帝紧皱眉头,下意识的觉得季明烨定然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他正思考着到底是要维护季辅康的脸面,还是听听季明烨的说辞,就见纳兰云致开口说道:“皇上,微臣倒是好奇,有什么样的大事,竟然要闹到天子面前,季公子有如此胆色,不妨让他说下去。”

皇帝闻言,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季明烨,你倒是说说,是什么样的隐情,值得你离府两年的?”

季辅康见皇帝已然问了下去,只得悄声对季明烨说道:“儿子,君前慎言!”然后退回了座位。

季明烨阖目定了定神,然后猛然睁开双眼,对着皇帝坚定的说道:“皇上,臣的兄嫂被奸人所害,臣当年离府,实为寻找罪证,以报兄嫂之仇!”

第九十五章 你亲自带人,去燕贵妃的宫……

季明烨站在大殿之上, 带着万般的愤懑与决绝,将郁氏一族所犯下的罪孽一一道来。

郁氏为了在护安侯府弄权,先是让丫鬟将纳兰氏掼下床榻, 致使纳兰氏小产,然后将与血葵草极其相似, 但药性相反的毒草隐藏在冬衣之中,传递进了世安院, 纳兰氏服下毒草后, 气血两亏,最终血竭而亡。

郁氏见季明灿发妻新丧,形销骨立,便乘机用重金贿赂了季明灿的亲兵,让奸人在季明灿的饭菜里做手脚, 直接导致了季明灿昏迷坠马,命丧河流。

事后,郁氏为隐瞒罪证, 便借设宴之命, 让季明灿的亲兵饮下毒酒,然后一把火烧掉了季明灿的亲兵所居住的院落,大火之中, 唯有一人逃出升天。

他为避郁氏锋芒, 也只得离府远走, 途中被郁氏的暗卫一路跟随,若不是百般躲避,也要叫那郁氏夺了性命。

季明烨此番话一出,满座哗然。

纳兰云致听到长女纳兰氏被害的经过,已是泪流满脸, 悲不自胜,在座的公侯子弟也是听得咬牙切齿,个别脾气直爽又年少轻狂的,已经在怒骂“毒妇”了。

虽然京城之中,各府里少不得都有几桩腌臜事,但像郁氏这种坏事做绝,满手鲜血的还是极少数,还好此番郁氏一族并没有上榜赴宴的学子,要不然,还不得当场羞煞了脸去。

皇帝听了这话,也是暗暗心惊,不由得问道:“季明烨,你此番告发继母,可有实证?”

季明烨高声说道:“一字一句,俱有实证,若是有一句假话,郁氏便可以告我忤逆之罪!”

本朝以孝治天下,若是父母告子女忤逆,那可是重则斩首,轻则流放的重罪!皇上点了点头,季明烨既然敢发此言,说的应该是实话了。

但皇帝犹有一丝不解,只得问道:“季明烨,你若有实证在手,为什么不直接去大理寺相告,非要闹到朕面前来呢?你是心中委屈,想要朕给你做主么?”

季明烨见皇帝已经信了八九分,心中才算有了些底,他定了一定神,开口说道:“若郁氏只在侯府中作恶,我也不便来叨扰皇上,但臣在找寻毒草期间,却是发现,郁氏一族犯下的罪孽,竟然与皇上相关,与皇上的后宫相关!”

“与朕有关?”

皇帝刚才不过是想着季明烨在宴席上告状于礼不合,但也不过是臣子家事,看在季明烨高中金榜的份上,倒可以与他开解一二,不料季明烨说着说着,这火却是烧到自家来了。

想到这里,皇帝不由得收敛了神色,直接问道:“季明烨,你这话是何用意,什么叫与朕有关?”

季明烨说道:“臣为确定毒草的来历,曾经翻越雪山,去到北边的水潞国,可没想到的是,臣却在水潞国遇见了一位熟人,那便是郁氏的庶弟郁鹤中。

大雪封山,水潞国的商人已经多年不曾来我国贩卖药草,郁氏一族千里迢迢来采集毒草,定然是要谋害他人的,而这毒草却是只对刚生育完的妇人,或是重伤重病,气血两亏的人起作用。

臣本来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他们要谋害谁,但三天前,皇上突然张贴皇榜,说贵妃娘娘已诞下公主,臣推算了日期,郁氏一族前往水潞国采集毒草的日期,刚好就是贵妃娘娘刚刚有孕的时候...”

“大胆!”

季明烨心中一惊,在皇帝暴怒的呵止声中住了口,再看时,满殿众人已经全数跪倒,三呼万岁,连声让皇帝息怒。

皇帝听得心头一阵暴跳,还不待人来搀扶,就急匆匆的想要站起来,看看季明烨长了几个胆子,敢在大殿上胡言。

无奈他的身子被酒色消磨了多年,加上年纪老迈,已是彻底的垮了下去,站起身来时便把腰给扭了去,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只得等宦官来搀扶。

皇帝冷眼看着底下跪着的季明烨,心头又气又恨。

谁不知道郁氏一族是淑妃的母族,季明烨说郁氏一族采集毒草,燕贵妃又在这个当口生产了,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指证淑妃要害燕贵妃吗?

虽然淑妃多年无宠,但毕竟是从潜邸就开始事君的老人了,皇帝就是再不喜欢她,也得念几分旧情。

何况如今正在立嗣的关键节点上,除去生母低贱的大皇子以外,太子几乎定然会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中产生,季明烨来着么一手,若传出去,岂不是一盆脏水全泼到了淑妃所育的二皇子头上?

这么一来,季明烨竟然是三皇子的人不成?

皇帝想到此处,脑子顿时被君权皇嗣冲昏了头脑,他看向季辅康,拍案骂道:“你辅佐二皇子,你儿子辅助三皇子,你们父子各压一个,怎样都不亏,这如意算盘打得是真好啊!”

季辅康伏地哀告道:“皇上,微臣怎么敢啊...”

纳兰云致见状,赶忙站了出来,说道:“皇上,为今之计,还是要查检燕贵妃所用药材,防止燕贵妃中毒才是,若季明烨的话可信...”

皇上朝纳兰云致冷冷的看过去,生生把纳兰云致的话给瞪了回去:“如果我没有记错,纳兰氏便是你的女儿吧。”

纳兰云致一时语塞,在勘破皇帝所想后,更是急得满头大汗。

皇帝突然疑心大作,已经完全陷入到党争的推导演义中,季明烨既然有偏向三皇子的嫌疑,那么一切和季明烨有联系的人,自然是都不得皇帝信任了。

可如今,正是需要一个人点出要先查检燕贵妃的药材啊!

若是仍由皇帝这么一路偏执下去,只怕季明烨当场便得治罪,待日后皇帝回过味来,也是晚了一步啊!

刘章延跪在地上,心思几番轮转,思索着到底如何将话说出来,毕竟他也是纳兰氏的妹夫,该怎样去避这个嫌呢?

就在情势万般危急之际,一个怯懦的声音从殿后响了起来。

“皇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季明烨心头一动,忙往后看去,却是瞧见了颜朗的父亲魏国公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向外挪了一步,正小心翼翼的向皇帝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