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烨回过头,眼中已是一片通红:“待我报了长兄长嫂之仇,便带你离开这鬼地方,外面天高地阔,还不是任我们逍遥。”
林纸鸢不禁笑道:“先不去想那些,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才是正经。”
忽然,外头云霞又来说道:“二奶奶,太太刚才来消息说,后日要办一场赏梅会,会邀请各府女眷参加,到时候,还请二奶奶一同陪席。”
这次轮到林纸鸢扶额了:“这一波一波,只是来个不休。”
季明烨怜惜的替林纸鸢揉了揉太阳穴,眼神却只往墙上的佩剑上看,一双黑眸中凶意沸腾,已是动了杀机。
第六十七章 我听说侯府前些日子,来了……
三日后的早晨, 林纸鸢坐在梳妆台前,一边任由琥珀往头上插戴,一边查看郁氏为赏梅会所邀请的女眷名录。
年前事多, 郁氏在这种时候开设宴会,应当是冲着有所收获去的, 必然是没抱什么好心思。
但以郁氏这种惯于假借他人之手,自己坐收渔利的性子, 这场宴会估计不会是孤军奋战, 而是会有一到两个帮手,可惜女眷的名录直到今早才送来,想要有所准备,也来不及了。
这次来的女眷足有数十人,皆是京中达官显贵的妻子, 林纸鸢的目光一下就被其中两人所吸引住了。
第一位是郁氏的弟妹,名唤谢桂华,也就是郁鹤中的妻子。
郁鹤中一房在郁家的地位一般, 不然郁鹤中也不会被派去水潞国, 干那种寻找毒草的苦差事。
据说郁鹤中回京后就生了一场大病,对外只推说是风寒,想来水潞国那种瘴气弥漫之地, 也并不是那么好呆的。
郁鹤中和郁氏的关系极好, 连带着夫人谢桂华也和郁氏来往甚密, 但谢桂华来府之时,只往郁氏院里走动,是不往世安院来的,所以林纸鸢也只粗略的见过一面。
第二位是纳兰氏一母同胞的妹妹,名唤纳兰慧容, 也是礼部尚书刘章延的发妻。
当年纳兰氏小产之后血竭而死,纳兰家不是没来季府打问过个中缘由,纳兰慧容更是以思念姊妹为由,将纳兰氏的嫁妆以及陪嫁的丫鬟全部都要回了纳兰家。
可惜的是妇人在子嗣一事上本就是过鬼门关,即使出了人命,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纳兰慧容并没有找到季家的错处,但心中尤有不忿,从那以后,便不肯再登季家的大门。
就这一桩,京中命妇背地里没少说纳兰慧容无礼,但刘章延宠妻如命,不仅不从中调和,反而和妻子一个鼻孔出气,在朝中没少给季辅康唱对头,这一对夫妻也算是性情中人了。
这一次赏梅会,郁氏并没有给纳兰慧容递请帖,竟然是纳兰慧容自己要求来的。
林纸鸢暂且还摸不透纳兰慧容的意思,但若能借此机会取得纳兰慧容的信任,为季明烨争取一份复仇的力量,定然是不错的。
林纸鸢待琥珀插戴完毕,看了一看镜中颜色,便前往慈心院,静静的等待宴席的开始。
夫人们如约而至,这些夫人林纸鸢并没有见过,所幸云霞以前跟过纳兰氏,大多数脸面都是熟悉的,便悄悄跟在林纸鸢身旁提点,不让林纸鸢出错。
突然,云霞拉了拉林纸鸢的衣裳,说道:“二奶奶,那位就是先前灿大奶奶的妹妹,纳兰慧容。”
林纸鸢一眼看去,只见左侧上首坐着一位身穿宝蓝五彩盘金风袄的妇人,初见时只觉温柔和顺,细看后,才能辨别出眉目之间有英气盘桓。
纳兰慧容不看众人,更不看郁氏,一双眉眼毫不掩饰的只盯着林纸鸢瞧。
林纸鸢一时不解,便想着先将注意力放在谢桂华身上,防止她突然发难。
谢桂华身穿一身金桂色衣裳,一进门便自顾自的坐在郁氏身侧,为郁氏执壶,一场宴席中几乎将小意儿贴尽,郁氏被她捧得连番发笑,显然是十分受用的。
席已过半,谢桂华眼睛一梭林纸鸢,佯装醉态的笑道:“那便是烨哥儿带回来的姑娘吧?模样长得真是不错,是个能让男人动心的。但凡事总要有个规矩,烨哥儿怎么也不和父母商量一下,就这样自作主张的纳了来,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此言一出,四面八方的眼光都往林纸鸢身上投射而来。
季明烨离开侯府多年,一朝回京还带着妻房,这已然不是什么秘密,此次宴会里的妇人,大多是秉持着好奇心,要要一探内情,这才在年前忙碌中抽出时间,赶来赴宴的。
郁氏笑道:“你真是喝醉了,那是烨哥儿的媳妇,又不是妾,什么纳不纳的。”
谢桂华笑道:“是我失言了,想来侯爷是心疼子嗣的,烨哥儿既然都把人带回来了,侯爷自然得认下。”
不少命妇听着这番言论,脸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光景,一个印象就此在心中形成:原来季明烨的妻房竟然是未曾和父母商量,在外私自娶下的,季辅康见木已成舟,又见季明烨有了功名,便只得认了这门亲事。
这么一想,许多命妇看林纸鸢的眼神之中都带了些许鄙夷,觉得林纸鸢来历不明,不过是以色侍人,贪慕权贵的女子而已,这种女子,做妾已经是抬举,怎有脸面居正堂之上,受夫人的名分。
谢桂华看着众人的眼神,心中十分自得,不告自娶本来就是林纸鸢的一大短处,任凭她说得再难听,林纸鸢也只能一一忍下,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让谢桂华想不到的是,林纸鸢听了这话,竟然面露惊讶之色,驳说道:“谢婶婶说得这是什么话,我和官人成亲那日,太太和侯爷,都是派人参加了的呀!”
在场妇人都是一愣,尤其是谢桂华,几乎连装醉都忘了,她讶异的看向郁氏,眼中满是疑问。
郁氏先也不解,脑海中思绪一转,双眼突然瞪大了去。
不错,郁氏和季辅康的确派人参加季明烨与林纸鸢的喜宴,不过,参与的方式过于特殊,是趴在墙角上看的罢了。
郁氏再想到自己的暗探被季辅康发现后,季辅康脸上阴恻恻的表情,不由得连咳了好几下。
而林纸鸢则摆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说道:“太太最近诚心礼佛,不理杂务,很多往事都记不清楚,想是突然不记得这回事了?可这事涉及到我官人的名声,不可轻轻放过,不如我禀明了侯爷,让侯爷派亲信过来,为我辩白一番?”
一直以来,郁氏在林纸鸢和季明烨的亲事上做足了戏码,林纸鸢又一直忍耐,郁氏还以为林纸鸢是无可奈何,万万没有想到林纸鸢突然反口,将郁氏当年派出暗探跟踪季明烨一事带到明面上来了。
郁氏一时心虚,便将水杯向谢桂华的面前推去,示意续水止咳,口中只说道:“不用了,我记起来了,你说的不错,是参加过。”
林纸鸢微笑着点了点头,对着在场妇人,面不改色的开始胡扯:“侯爷说过,季家娶妇,只论德行,不论家世。我和官人的亲事,侯爷一早就知情,不过是想要官人安心读书,这才没有大摆排场,还请诸位不要误会,听信他人散播谣言。”
谢桂华刚才还在为自己的言论高妙而沾沾自喜,倏忽之间,便被林纸鸢定性成散播谣言,忍不住辩白道:“烨哥儿媳妇,我不知内情,嘴快了些,是我的不是,你莫要介意。”
林纸鸢眼睛低垂,哀怨的看了一眼谢桂华,说道:“谢婶婶是侯府的常客,一日怕不是要来我侯府三次,满府里的事只有我不知道的,哪有谢婶婶不知道的?我这些日子帮着雪斋先生管家,不过是看赠与谢婶婶的年礼太重,怕于礼制不合,略减少了一分,怎么就惹得谢婶婶如此怪罪,要拿我的名节调笑。”
说着说着,林纸鸢忍不住拿过帕子拭泪,端的是有十分的委屈。
林纸鸢的话半真半假,谢桂华张大了嘴巴,一时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