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的眼泪顺着说话时开合的下颌线落下来,滴在灰暗的瓷砖地面。
“旅客朋友们,开往x市的g10次列车开始检票了,需要进站的旅客……”
他看见曾郁没有说话,没有动作。于是他又用嘶哑的声音再次说:“我饿了。”
这一次,声音变得大了一些,仿佛是在强调一件比地球毁灭还要严重的事。这个时候,躺在beta怀里的孩子在alpha的说话声中打了个哆嗦,接着他的眼睛幽幽地睁开,迷茫地看着天空上显现出的两张大人的脸。
“爸爸……”beta孩子的声音很微弱。
曾郁下意识双手托着曾雨停的腰股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看见alpha的通红的、盈满热泪的双眼中满是不解、委屈与痛苦。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那儿有多久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晏邢宇会在大半夜跟着他们到这里来。他买了凌晨的车票就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可是alpha却像是早就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晏邢宇,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他慢吞吞地说,视线随着话语的延展而从alpha的眼睛上游移。
“我一直站在那棵树下,”晏邢宇说,“你是不是讨厌我了?”语调含着前所未有的可怜。
这句话让曾郁猛地一愣。曾雨停在父亲的怀里不敢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正在哭泣的有着碧绿色眸子的男人。然后曾郁迟钝地开始摇头,他说:“不是,晏邢宇,不是……我……”
广播再一次响起来了,g10车次已经入闸完毕,开始发出g89车次的入闸通知。曾郁的目光迟钝地摇摆,他瞪着晏邢宇垂落的臂膀后虚空的一点,意识到这是他和曾雨停即将前往c市的车次。
他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晏邢宇一眼。他看见alpha眼中的泪源源不止地落下来,可是沉默而缓慢。
他说:“晏邢宇,我要走了……”
“我想吃东西,”晏邢宇的声音中含着急切,“我肚子很饿。”
他仿佛完全没有听见beta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他说的“要走”是什么意思,他不断地强调着这一句话。他的眼睛在哭,但是他不对自己的哭泣作出任何解释。
曾郁想要抬起脚步,往别的地方走,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根本动弹不得。曾雨停轻轻地拉扯曾郁的衣袖:“爸爸,绿眼睛叔叔想吃饭……”
“我要走了,”曾郁开始用力地眨眼,他的鼻子非常酸涩,说完这四个字以后他只能靠不断的深呼吸来使自己变得冷静,他又说,“我要走了,晏邢宇。你不要跟着我。”
Alpha通红的泪眼带上了一丝不解,他看看站在beta身边的孩子,又将视线放在beta脸上。从前的他不是冷漠,就是愤怒,他憎恨自己委屈可怜的模样,所以他几乎是在冒着健康受威胁的风险反抗发情的出现。但是他感到委屈,他想哭了。其实他的心是如此地脆弱,即使他竭尽全力用绝对禁欲的生活掩饰这一点。所以当beta对他显露出的脆弱无动于衷时,他彻底地失去了应对的办法。
“旅客朋友们,开往c市的g89次列车开始检票了,需要进站的旅客请手持……”
“你给我买一些东西吃好吗?我想吃一碗面。”在冰冷的电子音后,晏邢宇就这样持续着他的无用功。
Beta想要走,可是他的脚尖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他看向alpha注视着他的眼睛,从对方难以忍睹的泪眼中看出了像是痛苦的情绪。
他说:“你自己去买,你有钱……”
“我没有钱,我没带钱。”alpha急切地接道。
“那我给你钱,你去买东西吃……”曾郁张开手要从兜里拿出钱包。
“我不要。”alpha走前一步,差一点就要要抵上beta的额尖,“我不要钱……我要你给我买,我不要钱。”
“我没有时间了”曾郁用颤抖的手指捂着眼睛,几乎是崩溃般地喊出这一句。
这个时候,他闻到了空气里稀薄的昙花香气。他没有被标记,原本并不可能闻到一丁点alpha的气息。除非这味道已经浓郁到了一定的程度。
【车站信息素检测警报:本候车室正出现高位阶信息素浓度极速飙升状况,请omega与alpha注意躲避,车站工作人员正在赶来。】
“晏邢宇?”曾郁迷茫地抬头。
Alpha的眼泪还在往外落,却变得越来越汹涌。
他向beta张开臂膀,仿佛是难以忍受却又逼迫着自己隐忍,他将手心放在beta的后脖子上,俯伛下来,力道非常轻巧,可是他的手心和身子都像在冰天雪地里畏寒打抖的可怜人。他将滚烫的手心按在beta如水般无痕无迹的腺体上,又如同怕自己的灼热烫伤了对方。他在曾郁的耳边小声说:“老婆……不要走……”
他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求求你,我错了……老婆,求你别走。别走。”
他的泪滴在beta的脖颈间,像是大海汹涌的波涛遇见了岸边的盛开的小花,纵然小心谨慎,却仍然炙热不已。而他害怕这温度会将beta的心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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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act=showpaper&paperid=6362495,(弓重呺婆¤婆¤推¤文¤舍)多年以后的一个晚上,曾晏雨停他的名字被改了两次,第二次的改动是晏邢宇瞒着曾郁偷偷去办的,等beta发现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在房间里突然问他的孪生哥哥晏英博:“你见过爸爸哭的样子吗?”
晏英博那时候正在桌子前拼一个高难度的乐高模型,闻言动作便猛地顿了一下,他皱起英挺的眉头,斜乜一眼beta,说:“我爸怎么可能会哭,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alpha都哭了,我爸也不会哭!”
曾晏雨停丝毫没有被晏英博的气势吓到,他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我见过爸爸哭的样子,”他看着晏英博骤然紧蹙的眉头,慢悠悠地补充,“哭了很久很久哦。”
晏英博完全不信曾晏雨停的“鬼话”。他向来心高气傲,对自己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双胞胎弟弟也总是心怀诡异的嫌弃。他冷哼一声,说:“我还见过我妈开飞机呢。”
他瞪着曾晏雨停一脸无辜的样子,面上虽然全是不屑,但他的后脖子已经完全伸长了。曾晏雨停眨眨眼睛,从抽屉里拿出喷剂,晃了晃,放在嘴里吸了一口。晏英博碧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beta,然后他听见他的beta弟弟轻飘飘地说:“不信就算了。”
就寝的时候,晏英博完全睡不着了。曾郁进来给他们关灯,有桂花香味的beta将微凉的掌心轻柔地覆盖在他的额头上,抚摸他额间的发,他撅起嘴巴看着beta,鼻翼微微抽紧。beta轻声对他说:“小博快睡觉吧。”
他不说话,冷冷地“嗯”了一声。然后他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看见beta转过身,走了两步到曾晏雨停的床前。
那个该死的连名字都比他多一个字的beta在床上对曾郁张开双臂:“妈妈……停停要抱抱……”
于是曾郁就依言俯下身去抱起beta孩子,曾晏雨停将小小的、细嫩的脸颊贴在曾郁的颈间,依恋地磨蹭。晏英博感到他全身的气血都开始向头部密集上涌,他气得在被窝里死死地抓紧了被子,alpha的信息素像爆炸一样涌出来可惜房间里的两个beta都不能对此觉察分毫。他看见曾郁把beta放在床上的时候,摸的是他的脸颊,而不是他的额头。于是他的嘴巴咬得更死了,几乎要发出磨动的声响。可是他最终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他就这样默默地生着闷气,等到曾郁盖上曾晏雨停的被子,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走出去。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他听见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睡在他不远处的有哮喘病的可恶的家伙发出了熟悉的、略带些沙哑的呼吸声。他想,这家伙每天就知道吃糖、睡觉,到了考试三科有两科都不及格另外一科勉强及格,凭什么每天活得这么快乐。想到这些他的鼻子酸了,眼睛也热了。
“还说什么我爸会哭……”他在被窝地愤恨地嘀嘀咕咕,“我爸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哭的……”
回答他的是迅速进入睡梦中的beta快乐的呼吸声。
***
在尚未知道自己的未来会与一个alpha息息相关的日子里,曾郁时常会做一个梦。在梦里他带着一个beta孩子,去了一个谁也不认识他的新地方。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甘愿为他人生出一个孩子但是他想有一个能全心全意跟着自己的孩子是很好的。他的要求不多,只是希望能有一个活在世界上的理由。他希望自己能被某一个人所需要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利用价值才需要他,而是即使他毫无价值这个人也需要他。
他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否存在,但他想,如果他真心实意地对待自己的孩子,他的孩子会需要他的。所以他爱他的孩子,其他的事他也不奢求了。对于晏邢宇,他从来没有怀抱怨恨,更多的是感激。如果不是感激alpha对自己的好,他不会心甘情愿地生出这两个孩子,也不会因为那一丝残存的妄念而傻傻地呆在这里,直到实在走投无路了才选择离开。
凌晨在车站逗留的乘客很少,在很短的时间内人群就被工作人员疏散了。其余工作人员紧张兮兮地用电击枪对着alpha,他们以为如此高阶的alpha发情之后一定会失去理智,但晏邢宇闹得并不厉害,只是一个劲地扯着曾郁不让他离开,眼泪源源不绝地流出来。曾郁实在看不下去,就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和晏邢宇一起进了隔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