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1)

“还你。”盛珉鸥将手机丢还给我。

“搞定了?”

他睨了我一眼,眼神就像在说:“你在说什么屁话。”

我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就听他道:“他们同意限期整顿、修改合同格式以及增加赔偿金的要求,但条件是这份视频与投诉书永远不得公开。”

这倒无所谓,反正我的目的只是帮他更快赢得官司而已,其它我能力有限,也知道无法单凭这一件事成为推动世界改变规则的人。

案子最后在法官的主持下得以双方和解,安起保险在支付原定赔偿金的基础上,又追加了六十万人道主义补偿,而作为第二被告的肇事司机王有权,也表示愿意接受和解,赔偿杨女士十万元。

我是没资格进讨论室的,但在外面走廊仍可以听到杨女士在里边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和我妈当年不甘、懊恼的痛哭不同,这里面带着解脱和喜悦。

多少个日夜的辗转反侧,多少次扪心自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别人?”老天给不了答案,逝去的无法重来,生活的重压,年幼的孩子,压抑的眼泪沉甸甸积累在心头。

虽然这些钱也只是聊以慰藉,但至少一切都有了答案,不再需要一次次刨开痂肉,将血淋淋的伤口袒露人前,到处哀戚地求个公道。也终于可以将一切放下,重新自己的生活。

听完女律师与杨女士转述的最终结果,走在法院长长的灰白台阶上,身上被暖融融的阳光照射着,舒服地简直想就地睡个午觉。

真好啊。这种充满希望的感觉。

活动了下筋骨,事情办完,我也打算回家睡觉了。

“哥!”走之前,我叫住了盛珉鸥。

他在我下方的台阶上站定,回头看向我。

“我有话跟你说。”我道。

他没有动,只是看着我。

“那我们先走了。”女律师十分有眼色地拉着杨女士一道离去。

我走下几节台阶,站到他面前,终于得以俯视他。

“还我一个人情。”

“什么事?”他直截了当地问道,看来也是承认我这个“人情”的。

“沈小石需要一名刑辩律师,他妈妈……遇到点麻烦。”

“让他明天下午一点到律所找我。”说完盛珉鸥就要转身。

我心中暗啧,对他这种多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的态度十分不满。

“对了,”我冲他背影道,“我一直想知道,爸爸去世那天,最后和你说了什么?”

盛珉鸥微微偏了偏头,露出半边面孔。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都没开口,我只是试着一问,他不想说我也没办法。

“行……”

我刚想说行了你走吧,他却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如果做不成好人也没有关系,做一个不伤害别人,也不被别人伤害的普通人就行。”

我怔然片刻,将我爸去世前对盛珉鸥说的话试着连了起来爸爸相信你,终会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但如果做不成好人也没有关系,做一个不伤害别人,也不被别人伤害的普通人就行。

“爸爸知道你……”我紧紧盯着盛珉鸥的脸,哑声道。

我爸会说这话,就证明他都知道,知道盛珉鸥他……

“是,他都知道。”盛珉鸥垂下眼睑,低声道,“知道我不正常。”

说完,不等我反应,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去,于我在台阶上愈行愈远。

我望着他背影,心情复杂,一屁股坐到台阶上,突然很想抽根烟。

第41章 有风有木

在我和盛珉鸥小时候,多小我忘了,反正那会儿我应该还没上学,一天心血来潮,我突然问我爸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我爸想了想,抱我到楼下,指着花坛里一株枫树道:“那就是你的名字,枫,枫树的枫。”

那是个夏天,枫树绿油油的,和别的树绿成一片,没多大差别。换句话说,十分平平无奇。

“为什么是棵树?”我有些不满,觉得我爸在给我取名字这件事上不是很用心,“不好看!”

我爸憨厚地笑着,跟我解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树林里,太高的大树,就会被风吹倒。风是树可怕的敌人,再庞大的树木,也抵不过暴风侵袭。但你看这个字,有‘风’有‘木’,共生共存,多和谐。希望你以后,即使人生路上有风浪也不要气馁。大家活在这世上,本就不可能一辈子顺顺当当的,要学会苦中作乐。”

我爸就是这样的人,脾气好,性子慢,周末坐在摇椅上,一杯茶一份报纸,可以细细品一下午。我妈跟他截然相反,急性子,刀子嘴,做事风风火火,今天能做完的事绝不拖到明天。

什么风啊木的,我连名字都不会写,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又有什么用?我听得一愣一愣,就觉得我爸说这么多,那应该也是个挺厉害的名字。

“那哥哥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就想,我哥名字还比我还多一个字,怎么也要更厉害吧?

我爸抱着我上楼,认真想了片刻,道:“哥哥的名字也是有寓意的,但这里条件有限,没有实物。等爸爸周末再带你们去找。”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也没太放在心上,结果到了周末,我爸大清早就将我和盛珉鸥从床上挖起,竟真的要带我们出门。

催我们刷好牙,洗好脸,再手里一人塞一个肉包子,我爸推着我们就往外走。

“老陆,你们去哪儿啊?”我妈追到楼梯口急急问道。

我爸大概是怕被骂,一把抱起我,快步走下楼梯,嘴里扬声回道:“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