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倒在路上,被人发现之后送到了医院里,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
谢韫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起身,走进卫生间。镜子里倒映出那张憔悴不堪的脸,他伸手抚过自己唇边的青茬,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再次走出来时,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谢韫深让他为自己办理的出院,直到坐到车上,何筠才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总裁,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谢韫深抬头看向窗外,“去夏家。”
车子停在夏家别墅外,谢韫深走进别墅,夏家父母见到他,立刻笑脸相迎,“韫深,你来了?”
夏琳从楼上小跑下来,“韫深。”
可下一秒,谢韫深忽然跪倒在地上,他的背脊挺的笔直,“对不起,我今天是来退婚的。”
13
夏琳的笑容蓦地僵在脸上,她忽然如失聪一般,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夏家父母从一开始的错愕,变成后来的恼怒,“退婚!你以为自己是谁,可以这样羞辱我们夏家!”
夏母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滚烫的痛意传来,谢韫深却如同赎罪一般,全然承受。
“我不爱夏琳,我不能误她一生。”
夏琳的眼泪无助落下,“你不爱我......那你爱的是谁呢?”
谢韫深仰头看向他,他缓缓念出那个名字,终于释然,“宋棠,我爱的人是宋棠。”
说完他以手撑地,起身准备离开这里。可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呼,夏琳的声音带着哭腔,喊出他的名字,“谢韫深!”
他转过身去,却看见夏琳正拿着刀抵在自己颈间,“既然你不爱我,又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为什么,为什么!”
她哭得凄厉,最后下定决心一般笑出了声,“你走吧,反正我的生死,都与你无关了。”
说话间,她稍一用力,刀刃下已经渗出血迹。夏父忽然跪倒在他的面前,“韫深,算我求你,救救夏琳,求你救救她......”
谢韫深看着他,忽然生出一股无力感。夏琳闭上双眼,正准备将刀划下去,可手腕却忽然被人握住。
谢韫深的手指忍不住颤抖,“婚礼正常举行,夏琳,我答应,你会是我唯一的妻子。”
手中的刀忽然坠地,她忍不住一遍遍的追问:“是真的吗?”
谢韫深神情平静,“是。”
夏琳听见他的回答,却没有一丝开心。她忍不住去想,用命留下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值得吗?
谢韫深知道,从他选择留下来的那一刻,自己的余生便都会被困在那场潮湿的大雨之中,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可他的心中竟没有一丝波澜,又或者说,哀默大于心死。
五年前,他可以将宋棠当成夏琳的替身,可此刻,他看着夏琳的脸,竟清楚的知道,她不是宋棠。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替代,独一无二的,他的宋棠。
那天宋棠点燃别墅的窗帘之后,本来准备葬身在这场大火之中,可到最后,她却后悔了。
她怎么能死呢?她还要活着,为那个死去的孩子赎罪。
十八岁前的人生,她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漂泊无依。而这五年里,她又一直为谢韫深而活。直到现在,她终于可以成为宋棠。
宋棠坐上那架飞机,直到最后在西 藏落地。她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忽然前所未有的释然。
路上不乏有朝圣的信徒,她就这样跟在他们身后,一路来到拉萨的寺庙之中。
宋棠跟随众人,伸手拂过转经筒,为众生祈福,消解自己的罪孽。
她走出寺庙,发现不远处扬起的经幡。天地苍茫,她走到经幡之下,双手合十。
站在楼上的男人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有所触动。或许是她太过虔诚,竟莫名染上几分神性。
他轻笑了一声,然后收回视线,离开了这里。
宋棠想,或许西 藏才是自己的归宿。她从拉萨一路向东,最后来到墨脱。直到站在雪山前,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就在她出神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呼声,“雪崩了,快跑!”
周围众人惊慌而逃,宋棠却只是站在那里。她缓缓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若是被埋葬在这片雪山中,倒也不错。
可下一秒,忽然有人牵住她的手,带着她逃离。宋棠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她甚至忘记了挣扎,直到最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积雪倾泄而下,男人将她护在怀中,被一同埋在了雪里。
14
再次醒来时,宋棠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周围是全然陌生的场景。
听见动静,一个藏族老者走到她身边,用藏语说着她听不懂的话。直到她的小孙女出现,才和她解释清楚一切。
“我们是雪山下村子里的牧民,你们被雪埋起来了,是我们把你救了出来,你昏迷了整整两天。”
宋棠用沙哑的声音和她道谢,然后问道:“那个和我一起被埋在雪里的人,他在哪里?”
女孩牵着她来到另一个房间,男人就躺在床上,面容平静。他的脸仿佛雪山上最凌冽的冰,又在初春时化成最清澈的水。
宋棠忽然怔住,良久才缓缓出声,“他还没有醒。”
她转身看向身侧的女孩,声音逐渐颤抖,“他会醒吗?”
女孩跑到他的身边,将手指放在他的鼻下,然后笑着看向宋棠,“他还活着。”
宋棠被她逗笑,可笑着笑着,眼中忽然渗出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