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偷了一天的银票,攒钱跑到了宁州行骗,大赚一笔。
八月十七,偷银票。
八月十八,继续偷银票。
八月十九,天帝啊天帝,你不能这么偷下去了,我都不想写了!
八月二十,偷银票。
游时宴将折子扣上,一张脸已经彻底红了,支吾道:“你们不许给别人看。”
无相真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若还是喜欢他,我这里还有更多证据。总之,他的确不适合托付终身,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牲。”
我没有尾巴,彻头彻尾个什么劲儿?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游时宴一口气没喘上来,辩解道:“难道他就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吗,你们不是说他很有可能是酒神转世吗?应该也是有真本事的。”
“投个镜吧。”
昭明太子将毛笔放下,指尖落在地上,果断道:“现世镜可以知道对方此时在做什么,若他不想你,你也早早断了念想。”
他的手一转,地上一层层石砖在手心变幻后,荡开了一面清澈的水面。
等等,可我现在在天宫里啊。游时宴面色一白,马上意识到不妙。
水面浮动几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位少女,她蜷缩靠在客栈里,睡相都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怎么回事?”玉娘子从莲花上跳下来,凑到游时宴面前道,“你们长得一样不对,这是你吗?”
糟了糟了。游时宴额头上冒出细汗,先拉住她,飞快道:“其实我是游时宴我坦白了我是想问你们事情我怕你们不会帮我忙我才这样的我刚才也想说但是没来得及。”
玉娘子脸色马上变了,张了张嘴又抬了抬头,慌张无措地甩开他的手,“小天帝你,你怎么敢的,好自为之吧!昭明哥哥,我们快走!”
不至于吧。游时宴一怔,还没抬头便察觉到了一股凉意。
这股凉意缠绕在脖子周围,粘腻又湿滑在脉搏处打转,浓烈的血腥气涌入鼻尖。游时宴伸手一抓,抓住了一条婴儿的手臂。
手臂上露出一张小孩的脸,对着他咧开嘴巴,扯开嗓子,却是一阵刺耳的哀嚎。
游时宴忍不住一颤,婴儿手臂滚落在地,他想要抬头,眼睛上又敷上一条长长的物体。
胎盘和脐带绕在他的脸上,血色挡住视线,游时宴喉咙动了几下,不受克制地发出一声啼哭。
无相真君伸出手,按住他的头顶,神色冷淡道:“早便听说过长厌君的品性了,初次见面便敢借姻缘的名义骗我。凡人痴妄,不过爱恨二字,你是多么无视一腔热血,做到这种程度?”
他怎么会这么生气?游时宴挣扎着抓住他的指尖。无相真君任由他扯住,雪白的手腕处生出一道道如血的红线。
红线从半空中落下,牢牢束缚住游时宴,他感觉到红线逐渐加紧,整个骨头发出断裂般清脆的声响,感受却像说书人口中所说,回归在母亲的腹中那般,意识模糊却安心。
他吸了几口气,朦胧间望向了无相真君。
好美,好美的一张脸。见不到真面,却像是抱着童子,送来祝福的母亲般让人熟悉。
不对,我没娘啊?
他意识突然抽了一下,拼劲全力踹了无相真君一脚,“等等,我师父的事情我还没有问!”
无相真君微微一笑,轻声道:“九州之月晃呀晃。”
九州之月晃呀晃
“路边一位少年郎。”
游时宴听到无数灵童与妇人在自己耳边的歌声,嚎哭与欢笑声响在耳边,身体像是在子宫内般缩成一团。
“少年郎,少年郎,为何不归家?”
额间如火般烧了起来,像是烙印上了痕迹,游时宴随着一声声歌谣落下泪。
“无妻又无夫,怜君又怜卿。无家可归,赠你好梦姻缘”
无相真君站在他面前,血泊影影绰绰,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将他的手握住,而后十指合十,靠近自己的胸前唱道:
“不要怕,不要怕将我的夫君砍下来,将我的爱妻吊上去,借你一半温暖,借你一半幸福。”
游时宴感受到无相真君胸膛前规律的心跳声,不由自主往他怀里靠去,面容逐渐恢复成本貌。
他纤细的白发绕在无相真君的手间,一滴滴鲜血从下颌上滑落,平静而温和地靠在神君怀中,温热的呼吸一停一缓,如猫般乖巧。
“我为你夫君,我为你郎主,共有一个家。”
无相真君念完,怀中少年已经彻底不动弹了。
他将与游时宴十指连心的手放开,在游时宴额间画了一株桃花。
无相真君做完这些事情,神态自若地坐回到原本的长椅上。玉娘子深吸一口气,将门扣严实,在外面小声问道:“昭明哥哥,现在怎么办?爹爹是姻缘神,最讨厌别人用姻缘骗人了,他不会真画了亡命桃花,要把小帝君害死吧?”
昭明太子握紧手里的毛笔,“人还在里面吗?”
玉娘子紧张地点了点头,一看却见毛笔以后掰成两截了,心间一动,“昭明哥哥,你和小天帝认识好几千年了,劈龙神遗骨的事情,他到底能不能做到?要我说,不如咱们就放了游时宴,等人去了鬼域,再想别的办法吧。”
昭明太子垂下眼睫,“那不是亡命桃花,只是普通的阴桃花。”
他再也没开口,玉娘子缠着他问了半天,昭明太子也只是看着手中的公案,翻来覆去只有那一页。
指尖停留在这一页白纸内,上天庭的日光穿在眸内。耳边似是风声鹤唳,响彻过多少战争的絮语。
“太子殿下,你做君主,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臣子。”
他眯起眼睛,手中纸张被风吹起,发出艰涩的声响,他便在浅薄的纸张间,隔着经年未见的岁月,望向了窗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