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1)

这些年来,他从不曾停止明查暗访,而就在大半年前,他终于查出了一点眉目。

那个凶手就藏在京城,且身份很可能还不低,说不得就是哪位高官或勋贵。

也正因如此,裴恕才会听从元嘉帝与太子殿下的召唤,从宁夏来到盛京,且还舍禁军而就刑部,就是为了查明当年的真相。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外头传来了郎廷玉的禀报声:“爷,到地方了。”

裴恕自沉思中惊醒,低低地“唔”了一声,语声中似还带几许阴沉,停了片刻,问道:“老何呢?”

他所说的老何名叫何廷正,与郎廷玉一样是裴恕的侍卫,此前他奉命前往长公主府送名帖,裴恕叫他原地候命。

就算有元嘉帝旨意在前,长公主府也不是可以随意来去之所,裴恕提前递帖子,乃是应有之仪。

“回爷的话,老何没在。”郎廷玉说道,语罢一回头,便见裴恕推门下了车,于是郎廷玉便又皱眉四下里张了张:“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长公主府大门紧闭,前后左右不见半个人影。此刻,炙烈的灿阳直射而下,门前石兽被晒得一片白亮,那玄漆门上的大铜钉也像是要被晒化了。

郎廷玉抬头看了看天,复又回首道:“爷要不去车上等着吧。”

“叩门。”裴恕没理会他,一抖手,打开了折扇。

郎廷玉“哎”了一声,正要拾级而上,忽见那大门陡然开启,一队仆从无声而有序地走了出来,分列于石阶两侧,随后,一个穿纱衫、系锦带、作太监打扮的男子,越众而出,满面笑容地快步而来,招呼道:“哎呀呀,裴大人恕罪,奴才来迟了,您恕罪,您恕罪。”

他一面打着哈哈寒暄,一面已是疾步走下台矶,躬身行礼:“奴才耿玉昌,是长公主府的管事,特来迎接大人。大人的帖子殿下已经收到了,何爷如今正在茶房喝茶呢。”一番话说下来,态度极是恭敬。

难怪何廷正没出现,原来是被长公主扣下了

裴恕神情不变,那摇扇子的频率也仍和方才一样,带着几分张狂、几分洒脱。

长公主这是在拿何廷正立威,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区区一个公主,竟也嚣张若斯,拿朝廷命官当门下走狗,当真可笑。

此刻,那耿玉昌又笑道:“殿下交代奴才早早儿过来迎客,只这天气太热了,那门上头的铁栓子晒得烫人,倒耽搁了不少时候,请大人恕罪。”

说的倒是客气话,然,骨子里却是倨傲。

“带路。”裴恕根本就没去看他,将扇子一收,负起两手、吐气开声,蹦出了官腔十足的两个字。

他是奉旨前来问话的,立威这种事情,于他根本毫无影响。

耿玉昌见了,倒也不敢再说什么,点头哈腰地应了个是,便转身向前,将裴恕引去了外书房。

永宁长公主并附马爷郭准皆在房中正座相候,见了裴恕,双方又是一番见礼寒暄,那言来语去间的试探与较量,自不必细述。

待分宾主坐定后,裴恕便说明了来意。长公主闻言,那一双细细描就的小山眉立时便蹙了起来,那涂了艳红丹蔻的手指也搭上了扶手,满脸为难地道:“本宫之前也听皇兄说了,这倒真叫人难办得紧,本宫纵使再怎么想,那么久远前的事儿,谁能记得住呀?”

言至此处,她软软的眼风便兜向了郭准,柔声细语地问:“夫君说是不是呢?”

郭准温和地笑了笑,颔首道:“正如殿下所言。”

朗润的语声,衬着那张芝兰玉树般的容颜,虽只寥寥一语,却仿若那书房里的空气都跟着温润了起来。

长公主的眼神一下子就痴了,痴望了他好一会儿,方柔声道:“夫君与本宫想的一样,本宫当真欢喜。”

第105章 忽生幻象

裴恕不说话,只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郭准,细细打量。

纵使早已年过三旬,这位附马爷却依旧俊美温雅,仿若岁月从不曾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特别是他眉眼间的那一种干净,犹似青葱少年。

与之相比,浓妆艳抹的长公主,便越发显得有些老相。

裴恕的左嘴角往旁一斜,搁了茶盏,面上露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殿下与附马爷所言甚是,下官当时也是这样向陛下说的,只陛下却道,无论是多是少、是大是小,能想起多少是多少。”

说到这里,他的语速放缓了些,续道:“前几日,兴济伯府已然将这三年间丫鬟仆妇的录册拿了过来,倒是可堪一用。”

这算是一句提点,如果长公主府也能提供一份儿同样的东西的话,裴恕也就能交差了。

至少长公主是这样认为的。

“这个么,倒是容易的。”长公主闲闲语道,手指在椅背上点了点,那双勾连在郭准身上的眼睛,也终是转到了裴恕的面上,却也只是轻轻一触,就又移向了别处。

很显然,裴恕的这张脸,长公主是并不乐于多看的。

“来人!”她换了个姿势坐了,提声唤道。

耿玉昌立时快步而入,伏地问:“殿下有何吩咐?”

“遣人去寻刘长史,叫他把这三年间下人们的录册带过来。”长公主吩咐道,一面垂眸打量着自己的手指甲,似是在端详那丹蔻的颜色。

耿玉昌应了声是,便忙忙地去了。

“怕是要有一会子,还请裴大人少坐。”长公主笑道,眼睛却是抬也不抬,仍旧打量着手指甲,语气中带着一点漫不经心。

裴恕却是一脸地浑不在意,点头笑道:“这个自然。”

语罢,端起茶盏,继续喝茶。

以他今日出现在此的目的,这样的等待,似乎是有些叫人不舒服的。好在那附马爷郭准是个极称职的主人,谈吐隽雅、见识不凡,见裴恕身上有着浓重的行武气息,便与他论起兵书来,长公主偶尔在旁帮腔,场面倒也并不难看。

约莫盏茶过后,耿玉昌便带着刘长史并几个小太监回来了,那小太监两人一抬,总共抬进来三只很沉的箱子,想必里头便装着录册。

“喏,东西就是这些了。”长公主懒洋洋地说道,一面还拿着指尖点了点那木箱的方向,又顺势一挥手:“都退下。”

刘长史等人立时躬身退下,唯将那箱子留了下来。

“这东西怪沉的,裴大人一会儿搬回去可得费些功夫。”长公主带笑不笑地说了句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