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1)

可是,便在镇远侯父子三人率兵追击之时,裴广却被一枝冷箭射穿后心,当场身亡。

双方主帅尽皆折在阵前,令这场大胜最终演变为一场混战,裴忌与裴懋兄弟被敌军围住,竟是双双战至力竭、死于疆场。

虽然此战最后仍旧以大楚全歼敌军、大获全胜而告终,然裴家军却于这一役中遭受重创,死伤逾半,此后多年都不曾恢复元气。

只可怜那威远侯府,原本也不算人丁稀薄,谁成想,一场大战过后,裴广父子三人竟同时殒命,彼时才七岁的幼子裴恕,便成了裴家唯一存活的男丁。

好在,裴广父子并没有白白牺牲,这一仗把西夷给彻底打残了,为接下来元嘉帝的御驾亲征西夷之战奠定胜局。裴家以鲜血与生命换来了大楚西部的安宁,裴氏一门三将,堪称死得其所。

元嘉帝感其忠勇、又怜裴恕孤苦,在裴广死后不久便降下旨意,命裴恕袭爵,使之成为了大楚朝最为年幼的侯爷。他这“小侯爷”的名号,从此便在宁夏一带叫开了,只是因宁夏离盛京极远,所以京城之中反倒知之者甚少。

如今,裴恕已然年满二十,据说很有当年乃父之风,也是一员骁将,裴家军在他的带领下亦渐具气象。

只是,裴家的噩运却似乎还没走完。这十多年间,裴恕的几位长辈相继病故,就在两年前,他最后的一位至亲祖母韦老夫人,也终究没熬得过宁夏府的寒冬,染病身亡。

威远侯府偌大的府邸中,现下也只剩了裴恕一个主子,另有一个从小看着裴恕长大的霍姓老嬷嬷,与他情同母子,二人在府中相依为命。

从李氏那里听来这些消息之后,陈滢心下也自感慨。

这才是真正的忠良之后,裴恕的父兄是为保卫祖国而牺牲在战场上的英雄,理应得到最大的尊重,而有此前提,她对裴恕便又多了几分信任。

很快便到了约定的日子,裴恕依约来到国公府,与陈滢在外书房见了一面。

因上回太子殿下亲自登门造访,并为陈滢带来了元嘉帝的赏赐,是故,陈滢如今在国公府的地位十分超然,与裴恕会面自然也是被应允的。

不过,许老夫人还是派了刘宝善家的并几个老成的妈妈相陪,以不使陈滢单独与裴恕见面。

至于许氏并李氏等人,许老夫人倒是没叫她们过来,想是有着她自己的考量。

在一众婆子妈妈的注视之下,陈滢将探案记录呈上,裴恕则很隐晦地向她讲述了事件近期的进展。

陈滢的临时拼凑出来的那条线,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元嘉帝对无名女尸案已然有所重视,但却并不曾达到他们的预期。

“三日前,陛下才降了一道口谕,着本官于恰当的时日,前往长公主府问话。”裴恕低声说道,一面便将视线扫向门旁,目中隐着几分不耐。

陈滢知道,他是急于看到那件真品木雕,而此刻却是众目睽睽,十分不便。

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陈滢向刘宝善家的露出了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道:“刘妈妈,可否请你们暂且回避一二,我与裴大人要商量案情。”

刘宝善家的此前已经得了许老夫人示下,知道这是正事儿,便躬身应是,复又陪笑道:“老太太说了,这大热的天儿,姑娘也别太累着了,早些办完正事便回吧。”

这是在告诉陈滢,不能与裴恕单独耽搁太久。

“有劳妈妈了,我省得。”陈滢说道。

刘宝善家的再躬了躬身,便带人退去了门外,却也没走远,皆在那廊下候着,只消往窗户里瞧一眼,就能瞧见屋中情形。

这种明着监视的监视,堪称许老夫人式的让步。

第103章 机会难得

陈滢上前两步,将身体半侧着,遮住外面诸人的视线,一面不动声色地便那木雕搁在了案上,又顺手拿了一方玉狮子大镇纸挡着。

裴恕见状,左边的嘴角往一旁斜了斜,拿起木雕,走到了靠墙的条案前,背对众人,仔细地观察手中之物,眸光变得专注起来。

陈滢也不去打扰他,仍旧坐在原处,略等了片刻,裴恕便又转了回来,将木雕重新置于镇纸之后,微眯着眼睛轻声道:“似乎是匹马。”

“何以见得?”陈滢的声音也同样地轻。

裴恕的视线凝在那木雕之上,沉吟地道:“若说有什么理由,我却也说不上,只能说,我觉着像。”他端详着木雕四足的部位,说道:“你看这四蹄,比之牛、羊是不是更大了些?”

“是么?”陈滢凝目看去,到底还是没瞧出什么来,便歉然地道:“我对这些动物之类的并不是很懂。”

裴恕“哦”了一声,抬起眼睛,上挑的眼尾连着一根眉毛同时轩了轩:“陈三姑娘自称神探,连这个都不知道?”

此语之中含着淡淡的揶揄,陈滢却是不以为意,平静地道:“这世上的事物千千万万,我能懂的也不过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罢了。”语罢,又指了指木雕的耳朵部位:“若说是马,这耳朵似乎也太大了些。”

裴恕神色一怔,再仔细看了看那木雕,觉得她说得似乎也没错。

端详了片刻,他便拿下巴朝木雕点了点,低声道:“且不论这是何物,只从刀法上看,这人应该不太会用刀,手法颇为生疏。”

这算是一个新的发现,虽然仍旧没什么意义,但总比没有要强些。

陈滢点了点头,将木雕收了起来,蹙眉思忖片刻,便问:“方才我听大人说要前往长公主府问话,大人打算一个人去?”

裴恕斜起嘴角笑了一下,振了振衣袖:“自是本官一人前往。”说着便将眼风往陈滢身上扫去,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三姑娘与长公主很亲近么?”

虽然晓得他这是明知故问,陈滢还是认真地予以了否认:“我与长公主关系并不好。若不然,我倒是挺希望能去会一会她的。”

国公府与长公主闹得这么不愉快,避其锋芒才是明智的选择,她是不会前往长公主府的,那委实不是聪明的做法。

再者说,万一因她的出现而让调查转至不可预测的方向,亦于本案不利。

“我预备今日就过去。”裴恕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将那份封了火漆的记录揣进袖笼,复又掏出折扇,状甚悠然地扇着风:“这东西给了我,稍后我还得进趟宫,倒不如顺手把事情都办了,也好向陛下交代。”

能够如此轻松地御前行走,裴恕与元嘉帝的关系果然极近。

陈滢端起了案上茶盏,轻声而平静地道:“其实这已经算是极好的了。长公主府与兴济伯府本就是姻亲,兴济伯府出了事儿,长公主府那里自也不可免。陛下能够开这个口,可见还是上了心。”

裴恕点头,回了四个字:“机会难得。”

陈滢轻轻地“唔”了一声,赞同了他的说辞。

然后,大书房里便安静了下来

裴恕缓步行至窗边,摇着扇子看向远处;陈滢则支颐而坐,蹙眉思索。

房间里,笼罩着一种仿佛很安然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