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1 / 1)

才只数息功夫,这盈盈十五的少女,像老了几十岁。

许是变故来得太快,众女眷惊魂未定,皆不曾走远,三三两两围在琴苑左近,或由丫鬟婆子安抚,或交头接耳、悄声私语。

在场之人有目共睹,那椅子上的血,正是香山县主郭媛所遗。

小姑娘来月事,这也并不出奇,且经血量多或少,本也因人而易。只是,郭媛一个姑娘家,血量如此之大也就罢了,竟还因此当场昏厥。

来月事来到昏迷,且到现在还血流不止,委实少见。

有那经了人事的,不免会想,这,真的是月事么?

渐渐地,女眷越聚越多,议论声虽低,却如蜂群低鸣,嗡嗡不息,携芳额头渗下汗来,眼前像生了层雾,恍恍惚惚,看不清周遭景像。

好在,春凳很快来了,郭媛的奶姆方氏并各长辈亦飞速赶到,将事情接手,随后又一通忙乱。

陈滢抵达琴苑时,屋子里外站了一地人,就连镇远侯顾乾,亦不尴不尬立于圈外。

这倒并非他不知避忌,而是因给郭媛看诊之人,身份极特殊。

此人姓管,单名耀,字隐之,乃东宫幕僚,因与顾乾相识于微时,颇有私交。

这管耀有一手祖传医术,十分了得。只他极少出诊,寻常人根本请不动,今日若非顾乾亲自出马,他也不会来。

此际,他三根手指搭在郭媛腕上,微阖双目,面上看不出表情。

陈滢远远望去,郭媛躺在长榻上,一张脸白得如同纸人,毫无生机。

在她身后,一个四十来岁、满头珠翠的妇人,搂着她抽抽噎噎地哭,时不时抚她的脸、摸她的手,叹一声“我的儿”,复又恨恨抬眼,杀人似地瞪着许氏并陈漌,啐一口,再骂一句“天杀的”。

许氏并陈漌立于一旁,皆面色铁青,每每方氏唾骂,陈漌便欲争辩,却都被许氏止住了。

陈滢蹙起了眉。

这妇人大约就是方氏,也就是郭媛之奶姆,她出身不高,做出于众人眼前相骂之事,亦属寻常。

只是,她为何要骂许氏母女?

难道,陈漌与郭媛,到底还是对上了?

第382章 有人投毒

“这怕不是中了毒?”圈外也立着些人,一个簪着花树的贵妇,轻声地道。

“我瞧着像,若说是葵水,怎么着一个姑娘家也不该……”另一个贵妇半吞半吐,摇了摇头,发上的红玛瑙钗子晃动着,宝光莹润。

花树贵妇将帕子掩唇,声音更轻了些,却还是飘向陈滢耳畔:“那依这位方夫人的意思,她是疑上那两位了?”

她朝方氏呶呶嘴,眼神一斜,又飞向许氏母女。

玛瑙贵妇作势四顾,压着声音道:“这话可就难说了,永成侯家的大姑娘,与县主本就有龃龉。”

陈漌与郭媛不对付,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武陵春宴一事,更是满京皆知。

“这我也知道。”花树贵妇颔首,复又无奈摇头:“今儿也不知怎么的,陈大姑娘又和县主吵起来了,这下子可就……唉。”

一声叹罢,二人便皆不语,面上余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陈滢听了一耳朵闲话,事情的大致轮廓,亦已清晰。

难怪方氏如此恨恨,这是疑陈漌挟仇害人。

“姑娘,要婢子去打听打听么?”知实近前悄语道。

陈滢想了想,摇了下头:“不必了。”又回身唤过寻真,低声吩咐:“你去找杨妈妈,把你方才在外院儿瞧见的悄悄告诉她,让她有个数儿。”

大事当前,陈漌去松鹤院之事,早晚会被查明,提前透话过去,也是让许氏有个准备,杨妈妈乃其臂膀,由她转告,亦是稳妥之法。

寻真悄应了声是,无声无息地去了,陈滢转身行至甬路,权作赏景,不再靠近琴苑。

她对宅斗的所有热情,已在上一世消耗殆尽。如今将所知尽告许氏,她自觉尽到责任,不亏不欠。

日头微斜,阳光滤过甬路两侧桐树,翠影如华盖,荫荫覆了满地,偶有叶片飘坠,落地时,不闻声息,只寂然堆叠,枯叶满阶,越显秋残。

陈滢缓缓踱了会步,琴苑内外依旧无甚动静,她猜测着,大夫应该还在诊脉。

说起来,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让郭媛接受大夫诊治,委实怪异。

只是,这也怪不得镇远侯府处事不当。

事情来得太快,郭媛的情形又极凶险,大夫当即便施了针,且特意叮嘱,不可随意移动,以免金针错位。是故,县主便只能于琴苑就诊,而不巧的是,琴苑只一间屋,四下通透,于是,便有眼前一幕。

“屏风怎么还没来?”站在长榻尾端数步处,世子夫人杜氏满头大汗,擦也擦不净。

今儿真是见了鬼,好端端地,香山县主居然大出血,还晕倒了,虽大夫已然施针,可她到现在还没醒,说是还要等小半个时辰。

总不能让县主就这样躺在众人跟前?

无法之下,杜氏只能叫人去抬屏风,然这琴苑因要听琴,离各处皆远,那屏风来得便有些迟。

杜氏皱着眉,眉头能夹死蚊子。

他们镇远侯府也真倒霉,摊上这档子事儿,膈应人不说,还晦气,真是想想就怄得慌。

顾楠其实也急,面子上还得端着,只以极轻的声音道:“我一早就吩咐下去了,应该很快就来,母亲别急。”

杜氏点点头,将帕子掩了口,声音只余一线:“说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可问清楚了?”

“问清楚了。”顾楠也学她的样儿,提起帕子拭唇,帕子底下透出些微话声:“听说,陈大姑娘和县主在琴苑大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