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1 / 1)

陈漌眉眼一舒,将帕子按按唇角,似笑非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彩绢,往日我倒小瞧了你呢。”

她又不是没长眼睛,彩绢的镇定沉稳,彩缕拍马也赶不及。

往常她确实小瞧了这丫头。

彩绢低头不语,彩缕低垂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妒意,却也不敢说什么。

陈漌笑看着她们,施施然抚平裙角,提步往琴苑行去。

此际,香山县主郭媛正闲坐琴苑,听小宫女说话。

“……县主是不知道,那陈大姑娘走得可匆忙了,在她前头还有个小丫鬟,鬼鬼祟祟地从院儿里出来,一阵风似地就没了影儿。奴婢就觉得古怪,那可是松鹤院儿,听闻是侯爷日常接待同僚用的,陈大姑娘是怎么过去的?她去做什么?难不成竟是约了人?那小丫鬟又在躲什么?莫不是撞见了什么好事不成?”

那宫人比手划脚,一时横眉、一时张目、一时掩嘴,表情丰富至极。

郭媛像来了精神,一扫眉间恹恹,笑问:“那你可去那什么松鹤院儿里里瞧过?”

那宫人忙低头谄笑:“奴婢原想去瞧的,可又怕这里头真有什么,万一奴婢去的时候,忽然有人来了,撞个正着,奴婢不过贱命一条罢了,名声坏就坏了,也没什么,怕只怕连累了县主,奴婢便死一百次,也抵不过县主一个手指甲呢。”

这话熨贴至极,郭媛倒也未恼,抬腿作势踢她,笑骂:“滚你的吧!分明你自己胆小怕事,倒拿我作筏子,我瞧你干脆别叫香草了,改叫香嘴儿得了。”

那香草倒也会来事,真的就地打个滚儿,复又涎脸去抱郭媛的腿:“县主眼明心亮,奴婢这点儿小主意瞒不过您去。”

郭媛懒得理她,摆手道:“下去罢,我这厢可没东西赏你。下回再有这等事儿,瞧清楚了再来讨赏。”

香草倒也识趣,讨好笑道:“有县主一句话,奴婢比得了赏还欢喜呢。”

这话引得郭媛大笑,香草搭讪着笑几声,悄步退去一旁,将右手缩回袖笼。

袖笼里那几枚银角子,鼓得梆硬,摸摸至少也有二两以上。

香草偷笑起来。

有了这一注横财,县主不赏也无甚关系。

她方才其实撒了谎。

她才不是什么凑巧听到动静,跑去松鹤院儿偷瞧,她是捡银角子,一路捡过去的。

合该她今日走运,原不过得个苦差,跑去外院儿传话,却又没找着乌管事,她正没理会处,忽见那草丛里亮晶晶一物,瞧着晃眼睛,走近去再看,不是银角子又是什么?

她生怕别人瞧见,悄悄踅过去捡了,却见那银角子成色上好,比县主平素赏的也不差。

她一时起了贪念,又在草丛里翻找,不想竟还真又找到一枚。

就这样,她一路拾、一路走,直走到松鹤院儿左近,银角子这才没了。她心满意足,正要回去,忽见个小丫鬟急匆匆自角门而出,她多留个心眼,藏起来偷看,这才撞见陈漌。

第378章 琴苑相争

悄摸按住袖笼,香草喜不自胜,那厢郭媛见了,还以为她在傻乐,亦拿她取笑。

只是,虽然笑得欢喜,可郭媛眉间的恹色,却一点没散,反倒比方才还浓。

携芳轻轻走来,关切地向她面上瞧了瞧:“主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郭媛倦怠地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是提不起劲儿来。”语罢,四下转望。

琴苑建得十分阔朗,也零星坐了些人,皆离她远远地,不来打扰,不知何处飘来丝竹声,咿咿呀呀,像细丝划拉着人的耳朵。

郭媛蹙起了眉:“怪腻烦的,这戏唱个没完,吵得人头疼。”

携芳度其面色,细语道:“县主若不想呆着,那便回去罢。奴婢听说,那杂耍班儿才排了新鲜花样儿,县主若是愿意的话,奴婢现就叫人传话回府,让他们预备着,等回去了就演给您瞧。”

“我不想看,没意思。”郭媛一脸百无聊赖,懒懒支颐:“杂耍有什么看头?小时候儿我倒挺喜欢的,现下我大了,这些孩子勾当早该丢了才是。”

见她毫无兴致,携芳便不再劝,上前替她斟茶。

也就在这时,郭媛却蓦地幽幽一叹。

“可惜,三天前我不曾得空儿,竟没在他走之前,见上一面。”她微蹙了眉,两手捧心,满面怅怅,更有浓情蜜意缠绕其间。

携芳脸都绿了,立时将手一挥。

众宫人见状,忙忙散开。

携芳是郭媛最信重的丫鬟,她的话,有时就是郭媛的话。

郭媛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兀自捧心幽叹,明艳面庞若晨蕊含露,点点斑斑,皆是愁情。

忽地,手边似有一物触碰,微温带凉,叫人心底清明。

她回过神,携芳正将个雨过天青瓷盏捧来,眼神往旁扫了扫,口中却道:“县主,这茶是才沏的,您喝一口润润。”

被人打断思绪,郭媛面色微冷,再看过去时,眸光更寒。

陈漌不知何时进来了,正自安座儿,巧的是,就坐在她邻桌儿。

这琴苑虽是抚琴处,却也设了座席,供贵女们休憩。又因郭媛心情不好,琴台处自无人抚琴,一些欲讨好县主之人,便散坐各处,也算是遥相陪伴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陈大姑娘。”郭媛捧起茶盅,唇角弯出一抹讥讽:“降一等爵的滋味儿,想必陈大姑娘觉着不错吧。”

开篇就挑着人痛处来说。

陈漌脸一沉。

郭媛却像很有兴致,上下端详着她,半晌后,轻慢地一挑眉:“唔,我瞧着陈大姑娘这气色不太好,怕是那外头院儿里风大,拍着了?”

重音全在“外头院儿里”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