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鱼塘边一片乱纷纷,谭公子已经救了上来,正被人围着压着肚子,封二公子一叠声地叫人拿披风、煮姜汤、备热水……
落水的人不同,待遇也不同。我并不在意,看菜下饭,看人着衣,世间人情而已。
见众多的目光遥遥望来,云溪忙拉着我往内院里行去,转过一丛花树,隔绝了众人的目光。
身后几个封家的姑娘,也饶有兴致地跟了上来,阿紫转身福道:“二小姐、三小姐、五小姐,您看颜姑娘浑身都湿了,只怕得先去换衣裳,请容我们先行告退。”
那几个姑娘也没有多说什么,悄悄让自个的丫鬟打听消息去了。
云溪道:“我们才在绣花呢,就听见丫鬟来报说你掉进鱼塘里去了,真是吓死我了。你快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我将事情说了一遍,云溪呆了半饷,看向我的眼神有点复杂,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变得沉稳有懂事了呢,想不到……”摇摇头道:“人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果然是对的。”
我冷哼一声:“要我吃了这亏还得忍着、憋着,我做不到!那些人误会我是倾炎附势之徒倒也罢了,我才不在乎他们想些什么,但任由人家打脸也不还回去,可不是我的性子!”
云溪摇着头,吩咐丫鬟们准备热水等物。
我才换了衣裳,就有人传话:“封老爷请颜姑娘过去一趟。”
云溪忙站起来要随我去,我阻止了她,云溪眼光闪烁了一下,便慢慢松了手。
跟着引路的人到了正厅,只见封其俊、封二公子、谭公子、那引路丫鬟、还有吕将军等人都在。
封其俊坐在正中,脸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吕将军坐在左侧,换下了湿衣裳,举止从容悠然地喝着茶。
谭公子坐在右侧,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华丽衣裳,见我进来,顿时气鼓鼓地瞪向我。
封二公子封佑安脸色有些惶惶地站在一边,那引路丫鬟低垂着头跪在地上。
我落落大方地向封其俊一福:“见过封老爷。”
再向吕将军一福:“见过吕将军。”
吕将军微笑着向我点了点头。
封其俊有些意外:“吕将军认识颜姑娘?”
吕将军点了点头:“亡妻曾与颜姑娘有过交往。”
我猛地转头看向吕将军,他说什么?亡妻?!
不由得踏前一步,向吕将军道:“你说什么?吕夫人……”
吕将军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点了点头:“亡妻已于一年多前病故。”
我有些怔然,只是三年未见,吕夫人竟然早已病故。虽然对吕夫人从未深交,但对那个笑容亲切,身子柔弱的温柔女子,一直心存好感,此时听闻此消息,心里一阵黯然。
封其俊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悲切,态度诚恳:“吕将军,节哀。”
吕将军向封其俊点了点头。
谭公子重重地咳了一声,脸上很是不满,本来是在追究他落水一事的,结果却被忽视了,难怪他心里不满。
封其俊再看向我时,眼神却没那么冷了,向我道:“颜姑娘,冒然请你来,你也知道是为了何事罢?”
我点了点头,道:“知道,只是不知道封老爷听到的经过是怎么样的?又是怎么处理的?”
封其俊含笑道:“那还请姑娘说一说,事情是如何的?”
我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道:“封老爷,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封其俊先沉下脸将那引路丫鬟训斥了一番,又治了她一个伺候不力,诬陷客人之罪,叫人拉下去打了板子就赶出府,送庄子上去。
我垂着眼帘没说话,虽听着那丫鬟的求饶哀哭有些恻隐之心,但说起来,也是她咎由自取。
封其俊沉吟了一会,向谭公子道:“虽谭二公子和颜姑娘都是封府的客人,本不该我多管的,只是既然是在封府发生的,只好凭个老脸调停调停了,请问二公子,您说……”
谭公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道:“我好男不与女斗,大人有大量,只要她给我跪下磕个头……这事就罢了。”
☆、61、算账(二)
封其俊神色一松,满脸和蔼笑容地看向我:“颜姑娘……”
在他心目中,我这种地位的小民,下个跪、磕个头,是最小不过的事情。
我也一笑:“谭公子,你说你好男不与女斗,大人有大量,那这帐,就不该这么算。”
谭公子一愣,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坐着,斜窥着我,不甚在意地问我:“那你说该怎么算?”
我笑道:“谭公子,我们且就事论事,就说……咳,你掉进水里这件事吧,凡事有个前因后果,咱们先说前因,如果不是你纠缠不休,我是不是不会掉鱼塘里?”
不待他回答,我继续道:“你无故害我掉进鱼塘里,差点丧命,你害我性命,如果照你的算法,是不是该你先给我磕个头?”
他怔了怔,坐直身子,怒道:“谁说我害你性命了?……”
我厉声道:“我落水的时候,就只有你在,你会游水不?会救人不?不会!我当时喝了一肚子的水,都昏死过去了,如果不是吕将军耳聪目明刚好听见,再迟上那么一小步,我就成为鱼塘的冤魂了!”
我目光阴厉地盯着他,声音渐渐拔高,悲愤控诉,满腔怨气怒吼:“你不是害我性命是什么?!”
谭公子张着嘴,呆呆地望着我的双眼,我狠狠地瞪回去。
一个从小长在温柔暖玉乡里的纨绔子弟,更从小打架爬树的我比气势?!
谭公子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表情委屈,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封其俊咳了一声,道:“颜姑娘,谭公子并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