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松了口气，举杯齐贺天家有喜，向皇帝皇太后敬了酒，又贺皇后皇贵妃。席间戏曲歌舞，样样吉利，还有周边州县快马报来的祥瑞吉兆，真是花团锦簇，一派盛世气象。

出了月子，杨戬饮食喜好和食量都恢复正常，他又要奶孩子，更是食量大增。满月宴上外臣忙着虚假客套吹捧恭维，宫妃除了这些还要顺便勾引一下许久不见的皇帝，忙得不可开交。杨戬坐在桌前连饭加菜吃空了八只碗，干掉了三盅汤，还顺手端走了皇帝的份例。冬天时候因为雪大压塌了棚子，嫩鸽子今年短缺得很，皇后见他爱吃，连自己桌上的烤乳鸽也给了他，杨戬高兴得不得了，说了一句“改天打鱼送你”就闷头狂吃。

太后从小文绉绉的，平时也没少大吃大喝，但在外人面前向来是装淑女，吃得比猫儿少，实在看不惯杨戬这样不顾外人眼光放纵自己，可又不好开口让他别吃了：尴尬源自杨戬桌上撤下来的空盘子太多，撤盘速度也过快，但杨戬吃相并不过分，其他女将比他更狂放，她没法用“不合礼仪”说他，总不能让人说儿媳妇辛辛苦苦生孩子，皇家小气到连饭都不给管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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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想说的话：】

姨妈期痛经，你们只有菜菜，没有肉肉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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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暗中磨牙，眼睁睁看着杨戬将一盘红辣辣八宝兔丁倒进碗里拌饭，连辣椒段都吃了，不由得两眼发黑头皮发麻，看玉帝毫无反应，只能悄悄给侍膳太监使眼色。太监会意，上前悄声说：“娘娘，您夹菜，夹菜吃，别端起盘子直接扣在碗里啊！”杨戬含着饭来不及说话，玉帝先发作了：“皇贵妃勤俭节约，舍不得浪费粮食，要你多嘴！”又给杨戬舀了一碗鱼汤，盛了一大碗肥厚鱼片：“喝点汤解解辣。”太后只好指着自己桌上的菜说：“苏嬷嬷，把这砂锅煨鹿筋和桂花鱼条给皇贵妃。这两样不油不辣，她奶着孩子，正适合吃。”

第148章，蔬菜章，满月宴风波（下）

第148章，蔬菜章，满月宴风波（下）

大坤风俗，孩子满月宴，父母要去宾客桌上报孩子的名字，分发喜糕，意在告诉尘世这孩子来了，也是祈求孩子平安长大的意思。皇家也不例外。

杨信从杨戬入席就不住看他，见皇帝已经下去给重臣们赐茶水糕点了，杨戬还在吃，实在憋不住了，借着向太后敬酒贺喜，过来低声喊杨戬：“你倒是陪陛下走一圈啊！你看看你这一桌的空盘子，你女儿的满月宴，是让你来给大家表演饭量的吗？”杨戬很是不满：“我饿！他去不就行了，堂堂皇帝去你们那还不够有面子吗非得让我也跟着？真是的，嫁了人连顿饱饭都不给吃。”

这帽子果然扣了过来，太后不由得头疼，转转眼珠，吩咐厨房再炖个红参鸽子粥给贵妃，想着这下这个小儿媳妇总该吃饱了吧？太后满心盼着杨戬吃饱了快去应酬，哪想到一锅粥见了底不算，精致小巧的羊肉饺子还被杨戬蘸着辣油干进去三盘。苏妃和杨戬挨着，也忍不住凑过去小声喊他：“杨安和，杨安和？我说你能不能回宫再吃？外臣都看着呢！皇家礼仪还要不要了？”杨戬一脸茫然：“就是因为外臣看着我才这么克制啊！那我吃得再慢点？”

苏妃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

到底许多朝臣看着，太后总不能在一边唉声叹气，冲皇后使了个眼色，皇后会意，带着喜嬷嬷们去女宾桌上赐糕了。拿了喜糕就可以退席，有些年纪大的、家里还有事的便起身告辞，皇帝也转回内殿更衣洗手。太后今天起晚了，没吃饱就来赴宴，不但没劝动杨戬，看他吃得那么香自己还饿了，只得说：“皇贵妃，哀家方才喝了些酒，有些醉意，就先回去了。”杨戬嘴里叼着牛筋面连连点头，腾出一只手挥一挥送别太后。

太后叹着气走了，留下杨戬呼噜噜吃千年万寿面，妃嫔们也觉头疼，不过此时外臣散得差不多了，皇帝又不在，正好叫人放下帘子隔开，她们也趁机安稳吃点东西，燕乐厅里一时颇为安静。

霁舒一溜小跑进来：“娘娘娘娘，出事了！”杨戬大惊：“什么事？”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是静嫔身边宫女想爬床，玉帝要杖毙。静嫔脸一白：“你说什么？”霁舒气喘吁吁：“皇后娘娘已经赶去劝了，叫奴婢来禀报您。”人命关天，杨戬遗憾地放下茶糕：“陛下现在在哪儿？”

大安宫极为宽阔，妃嫔见娘家人、宫里喜事摆宴常会选这里，后头的青华殿通常用来供皇帝与后宫更衣起居，临时休息。杨戬与众妃嫔赶到时，皇后正在劝说玉帝：“今日何等的喜庆，陛下怎么能杖毙人呢？就算这婢子该死，也要看孩子面，且等个把月再处置也不迟啊！”那宫女跪在地上，缩成一团，身上还有几个脚印，正在小声啜泣。玉帝脸色发黑：“你还有脸哭？我女儿满月，你发了骚勾引男人，你倒还委屈上了？”

杨戬只觉宫女脸熟，低头一看，不由得“咦”了一声，秦嬷嬷也认出来了：“这不是冬天那个宫女吗？你撞了皇贵妃，皇贵妃看你瘦小可怜，不但没怪你还赏了你一袋钱，你反在大公主满月宴上做这种事？”

玉帝闻听此言更怒：“真是好心喂了狗！给我拉出去打！重重地打！打死为止！”杨戬忙悄悄拉秦嬷嬷，喝退了上前拿人的侍卫，又倒茶给玉帝，扶着他坐下：“陛下连日劳累，本来就没有休息好，哪里能这样动怒？这后宫里谁不是陛下的私物，她发了骚自该往陛下床上爬，等候处置，若是跑出去勾引外臣才是丢了咱们的人呢！陛下既瞧不上眼，叫她主子带回去也就是了。”杨戬一边说着，一边冲静嫔眨眼，又转过来趴在玉帝肩头，软语娇声道：“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不值得陛下生气。快喝口茶消消火，若是气坏了，叫奴妾怎么过意的去呢？”

苏妃等人无不酸得倒牙。

静嫔乍着胆子上前，见是宫女彩珠，顿时明白了，硬着头皮向玉帝求情：“陛下容禀，彩珠一直是个老实孩子，前几天她家里来了人要带她，想必是这个缘故，所以这婢子才昏了头。还望陛下消消火气，打她一顿，还是，还是让她留在宫里吧！”

玉帝怒气不息：“胡说八道！太祖时候便不许锢婢，她家里带她，自然该放她出宫。什么老实人，她弄这下作手段，不就是想野鸡变凤凰吗？先前在壁尻墙，你就敢冒名顶替皇贵妃承宠，现在长安满月宴，你的宫女又做出这等无耻之事，你还敢狡辩！”

静嫔一颤，不敢说话了。

长宁原是陪着皇后来更衣，遇上这风流孽事，不由得直呼倒霉，只能尴尬站着。

杨戬忙说：“陛下，如果陛下恼怒，是因这宫女算计圣意，奴妾不敢多说；或者静嫔觉得这宫女背主爬床，要回去打她，我也绝不问一句；可若只是为奴妾不平，还请陛下不要处罚她。”

玉帝很不高兴：“皇贵妃有了孩子，性子越发温柔。只是这不该是你心软的时候。来人！”

杨戬拽着袖子不放：“陛下容臣细禀。”

玉帝见杨戬改口称臣，不由得奇道：“这难道还与前朝有牵连？”

“若硬说，原也不关朝政大事。只是臣以为此事虽在后宫，亦是百姓民生，”杨戬便说了宫里管事买卖人口的事情，“这宫女做的事的确不好，也不能叫后宫开了这样的风气。可到底还有一句官逼民反，如果她有别的出路，未必会这样做。既是绝境里胡乱求救，难免行事不够稳当，请陛下以看待甜白县流民的态度，看待这个宫女吧！”

静嫔一开口皇后就明白了，见杨戬说到这里，也接话道：“陛下，天保府已收留了好些被宗族卖掉又逃出来的可怜宫人，不然那么小的地方，哪里会有四百多老老小小需要过冬呢？这可是京城啊！她们小时候被家里卖进宫，月钱得不到，大了再被家里带回去，卖给些卑劣之人，日日打骂奴役，年景不好还会再被转卖。等到做不动活了，就被撵出门，成了孤寡流浪人，可怜她们劳苦一生，都是辛酸结局。这宫女想留在宫里，实在是人之常情。陛下还记得去年裁换宫人时，椒房宫连杂役都不愿出宫吗？这宫中贩卖宫女的事，就是在那之后皇贵妃告诉奴妾的。也是她整理了外头的事，托奴妾在天保府收留京郊那些走投无路的宫人。这事实在太惨，我们已整理好了奏表，原要等安和出了月子，就禀明陛下的。”说着命身边嬷嬷立刻去取。

玉帝有些疑虑，但杨戬和皇后不会骗他，何况还有厚厚的奏表，他便问：“这些人家又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不过一群村民，竟然如此猖獗吗？这些宫人为何无法独自活下去？是没有谋生技能，还是雇主不收她们？”

杨戬一一答了，玉帝不住点头：“皇贵妃是真有慈悲之心，朕身为天子，只得意于太平盛世，却不知连老宫人都是晚景凄凉。”杨戬轻声说：“奴妾也是和小妹子们玩得熟了，才知道她们出去那么惨。原本和陛下一样，以为早些放她们出宫自由自在过日子是做好事，在开口问她们之前，我从没想过还有这等无人性的父母、残害自己人的宗族，这是世家子女养尊处优、不知民生的缘故。既已知道，断不可视若无睹。或许她们日子过好了，有别的出路，所谓背主爬床的事，就不会那么多了。”

见玉帝不恼，其他妃嫔也都开口求情：“陛下，实是如此。奴妾身边的宫人也说过这些事。”泡妃、平贵人几个本就活泼，当即开始七嘴八舌讲着自己听到的事，为身边嬷嬷宫女求个恩典。玉帝边听边看，只觉白纸黑字全都带血，这最富丽堂皇的宫中，竟然黑成这样。

长宁也说：“皇兄，她们好可怜啊！你不要罚那个宫女了好不好？要是看她不顺眼，不想她留在宫里，我带回玉皇庙也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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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只简单看了几眼奏表，这些人的猖狂已让他大为震惊，因此不敢叫长宁带了去，恐怕害了她，想了想才说：“那宫女，皇后、皇贵妃、长公主与各宫主子们都给你求情，实乃先前未有之事。你若只是想留在宫里，给你个活儿干不干？”彩珠连连叩头：“奴婢多谢陛下开恩，多谢皇后娘娘求情，多谢皇贵妃求情，多谢长公主求情，多谢各位娘娘求情。”又转头看着跪在一旁的静嫔，含泪叩头：“多谢主子求情，奴婢给您丢脸了。”

静嫔摇头说：“今天是皇贵妃长女满月，你做这事是打她的脸。她不记仇，还为你求情，你该去给她和皇后娘娘再磕个头。她们若不挑破了这背后的缘故，肯为你开口得罪这么多管事，我也救不得你。”

第149章，蔬菜章，杨戬处理宫务，升堂审案，皇后的天保府开到

第149章，蔬菜章，杨戬处理宫务，升堂审案，皇后的天保府开到三阳郡

见那宫女果真去给皇后和杨戬磕头道谢，玉帝看了双合一眼，双合上前轻声说：“二道门洗砚台那里刚报上来，还缺个发放纸笔的人。这活不需识字，只要听管事姑姑的吩咐，拿了相应数量的纸笔交给来申领的人，跑个腿而已。每月一千五百钱，虽少了点，差事清闲，吃穿都是官中管着。”

玉帝点点头，对彩珠说：“你到底是犯了错，总不能不罚。去刑房找宋嬷嬷领三十个板子，领完了就去二道门吧！”那宫女万分乐意，给各宫挨个叩头才出去：“多谢陛下，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贵妃，多谢长公主……”

玉帝不再管她，对长宁说：“御妹可在庙里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会，为长安祈福。”

杨戬说：“先前各家做的够多了，陛下真想给公主祈福，不如就把宫中月钱发放、买卖宫人的事解决了吧！”玉帝皱眉：“这两件事关系颇大，牵连甚多，一时之间……”“七七四十九天，不算‘一时之间’了，”杨戬瞥了玉帝一眼，“祈福嘛！当然要心诚。神佛看一个人心诚不诚啊，就看他肯下多大决心，耗费多少精神。譬如说有些人，又想神佛驱病攘灾，又不愿自己修行，买些替身糊弄，就不灵验。神佛看的可不是那几钱银子，心诚则灵啊！”

长宁吃吃地笑：“小信未孚，神弗福也。”皇后慢悠悠地说：“关于宫里宫外联合贩卖宫女的事，天保府已收集好证据了，也整理成册，送到圣上眼前了。”杨戬接口：“咱们接下来就只等着皇恩浩荡了。”

苏妃等人原也心疼自己宫女，只是不喜欢她们留下来承宠，也就不曾说过。今天杨戬那一句“有了别的出路就不会想爬床”却是入了她们的心，觉得颇有道理。皇后皇贵妃已带了头，她们也要在下人面前做个菩萨，便都说：“是极是极，陛下是佛祖转世，天帝临凡，必有皇恩泽被万民。”

满屋子美人软语求情，玉帝扑哧一乐：“一群刁钻的小东西！也罢，家若不齐，何以治天下？今年的轮换暂且押后，不许任何人私自把宫女放出宫。皇后，皇贵妃，事不宜迟，我们去海晏堂吧，坐下来认真讨论讨论。”又对其他妃嫔说：“你们也可过来，一起说说所见所闻。”

杨戬便叫云无涯抱着孩子回椒房宫睡午觉，众人乘车坐辇移到海晏堂，也像朝议那般，玉帝在上坐了，妃嫔们两边入座，皇后皇贵妃一左一右坐在玉帝旁边，太监们捧来文房四宝侍候。杨戬皇后还好，本就常与皇帝议政，还会在外开府理事。其他妃嫔们看什么都新奇，叽叽喳喳兴奋不已，玉帝开口她们才转回正题，嘴巧的就自己说，嘴笨的就打发人去传事主来说。后宫里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了玉帝要整顿买卖宫人之事，管事的被管的都来了，有人喊冤有人告状，吵吵嚷嚷，不像朝臣议政，倒像县太爷升堂。

杨戬抓了块木镇纸往桌上一拍，吓了玉帝一跳，只听杨戬说：“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秦嬷嬷，去刑房请嬷嬷们带着杀威棒来。”苏妃扑哧乐了。杨戬瞅她一眼：“苏妃也别闲着，你去外头给她们排排队。”苏妃说：“排队好说，但你想怎么排呢？”杨戬说：“门外不是有个假山吗？你从那里拉个线隔开，问问她们来干什么的，看热闹的撵到线外头不许吵嚷；申冤诉苦的放进来，问她们姓甚名谁，哪里当差，告的是谁，状告何事。你拿纸笔记好，告同一人的，同一事的，咱们凑一起办，罚也好罚。今天主要办的就是贩卖人口，只要不是拖延不得的急事，一概不受理。不受理的这些事也要记下来，让她们先回去，办完大的还要再处理这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