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握着她的手，两人的过往一幕幕闪现在眼前，将她冰凉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杨戬问：“我杀了陈安，可不可以？”

陈蕊看着杨戬，她从没想过她所渴望的亲情与友情，竟会在后宫找到，更没想过这个人会是原该与她斗得你死我活的宠妃。看着从来野性难驯的杨戬落泪，陈蕊有种特别的满足：“人死万事消，便是有什么生恩养恩的，我也早报答完了。”

杨戬便明白了，亲她一口：“蕊蕊，你放心。”

陈蕊泪流满面，这是安和第一次这样叫她。当日太后宫里，她面色绷紧，指着眼前人说：“你敢叫我蕊蕊试试？”如今却觉得这一声宛如天籁。

陈蕊手指摩挲着杨戬的脸，眼前的人也老了，还记得初入宫时，这人冰肌玉骨衬着黑色的缎带，美目如星光，华丽的礼服裹着青春少女高挑娇媚的身段，一步步行来，天地失色，群芳无香，叫她又心动，又心慌。她是万人之上的皇后，荣华正盛，也日日提防，唯恐一朝废后，下场凄惨。可在她生死攸关的时候，是这个刚一入宫便三天连宠的人挡在她面前，夺下了杀她的刀，救了她一命，她躺在他的怀里，无比安心。

如今他脸上疤痕交错，能吓哭孩童，身形魁梧，仿佛铁塔，而她是乱世逃难的流民，颠沛流离，落魄沧桑，唯一可喜的，是他依然会来救她，她依然可以躺在他的怀里。

“安和。”

“我在。”

“抱抱我吧，我想睡了。”

杨戬呆呆地抱着咽气的陈蕊，父母、兄长、同生共死的密友，一个个离他而去。如果当年他够心狠，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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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内容：

一缕幽魂飘飘摇摇，慢慢飞入天界。

嫦娥蓦然睁眼，感受着回归的欲心，眼前闪过的一幕幕是这欲心经历的几世奇闻，不由得怔愣半晌。

将皇后交给两名女将，杨戬提刀上马，追了三天，将狼羌兵尽数杀灭，腰斩陈元节，活捉陈滴珠与陈安，将萨摩和陈夫人的头颅挂在两人胸前带回来。

没有多余的东西堵嘴，陈滴珠冲着玉帝大喊：“陛下你知道吗，当年我选秀入宫，陈蕊亲自派她身边的嬷嬷看守我，阻拦我与你见面。杨安和特意与我穿同样的衣服企图混淆视听，后来陈蕊这个毒妇派人盯着我去和亲，我寄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

玉帝正在给陈蕊的遗体擦拭血迹，被她吵得烦不胜烦：“你们就连块抹布都找不到吗？”

许娘子上前正反扇了她两耳光，胡乱找些东西塞她嘴里去了。

第306章，蔬菜章，杀陈安陈滴珠祭奠皇后，玉帝回京退位

第306章，蔬菜章，杀陈安陈滴珠祭奠皇后，玉帝回京退位，继业登基

故人相认，武家军与杨戬抱头痛哭，其他亲卫军也纷纷围过来，有的问候皇贵妃，有的急着介绍自己曾受过的恩惠：“而今终于能当面对您说一声谢谢了！”

陈滴珠所期望的挑拨离间未能成功，亲眼看着众将呼喊千岁万岁，这冲击程度与耳闻大不相同。

她至死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爱一个野蛮凶狠的疯婆娘，又为什么一个怯懦卑微的庶女可以做皇后。

玉帝也不需要她明白。

七月初五，玉帝至昔日狼羌国境最西边，立界碑、留驻军，登上此地最高的云山，积土为坛，上祭苍天，并立忠烈塔祭奠英灵。

皇后已被收入棺材，玉帝命人抬上马车，一路带她来此：“蕊蕊，这里往后就是咱们西边的新国界了。朕打算在旧有城池基础上修建新城，派兵屯田垦荒，植树修路，这样百姓们自发就过来了。”

玉帝絮絮叨叨与皇后说话，杨戬已经把陈滴珠父女拖了过来，抬脚踹在腿窝，叫他们跪在皇后棺椁前，挥刀将陈安拦腰砍成两段。

陈滴珠犹不死心，对玉帝大声疾呼：“你如今恨不得我死，等我真的死了，你一定会后悔的！”

玉帝实在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这几天她不断骚扰看守的人，反反复复说着皇后与安和的“恶毒”，期望自己能“认清她们的真面目”，玉帝原以为只是挑拨离间，还与杨戬嘲笑她的手段低劣，怎么眼下看着她仿佛认真的？

抱着也许再难遇见如此奇葩的心态，玉帝问她：“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后悔？”

这人终于再次与她说话，陈滴珠狂喜：“你当年为了江山社稷，只能舍小情成大义送我去和亲，其实心里很痛苦吧？我知道，你现在看似冷酷，实际在为我难过，觉得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告诉你，这是因为我不屑于跟她们斗。可惜我未能假死脱身让你发现杨安和这个毒妇的真面目，不然你一定会将她五马分尸，再把陈蕊这个贱人挫骨扬灰！”

玉帝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要听她这一通疯话：“让你去和亲只是因为你和你爹太贱，总想送别人去死。朕身为皇帝，有什么无可奈何？从没爱过你，你没能死在和亲路上是朕最后悔的事。又糊涂又恶毒，下辈子别做人了。”

陈滴珠听着这男人的话，满脸的不可置信：“我先前在狼羌病重，写信回来向你求助，你是不是没收到？是不是被这两个毒妇拦下了？”

“怎么不知道？你那对好父母偷着资助狼羌，分明就是叛国投敌，朕当初不该心软！原以为给皇后留个母族是对她好，没想到却害了她。若早点灭了陈氏一族，岂有永陵之乱？哪怕当年给泰和下令攻破萨摩城宰了你，至少泰和不会死，皇后不会死，安和也不会吃这么多苦，”玉帝满脸嫌恶，咬牙切齿，“来人，割了她的舌头再让她死！”

杨戬说：“我亲自动手。”

揪着陈滴珠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杨戬一刀一刀割在她肉上：“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就是话本子里被陷害的大小姐？你以为有朝一日张清玉会在你坟头哭着发疯？”

尖刀割了陈滴珠舌头，杨戬嗤笑一声：“同样把话本子当了真，静贵妃管束宫女是怕她们偷炭惹了主子被打死，你坏事做尽连亲姐姐都害，还想老张喜欢你？看清楚，我在他面前杀的你。”

杨戬挥刀砍断她四肢，不待她咽气便将她与陈安尽数砍成肉酱，连同萨摩陈夫人等人的头颅一起摆上祭坛，祭奠英灵。

至此，狼羌成为历史。

大军缓缓返程，玉帝抬手作帘，杨戬看见了，不由得发笑：“别跟个猴子似的！”玉帝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此刻这景确实当得起长河落日。想多看一会儿，阳光又有点刺眼。”

杨戬回头看了一下：“我们这队伍长长的，倒有些汉代张骞通西域的味道了。”

“其实我以为要骑着骆驼打仗的，没想到只是在硬沙地。”

“你不是还要安排人来这里修城屯田吗？”杨戬说，“到时候咱们再来，骑着骆驼装商队。”

玉帝有些伤感：“我还说天下安定了，要带皇后出来玩。如今再不能了。”

杨戬也有些难过：“我们快点回去吧，我想奶奶了。可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她说哥哥的事。”

不料等他们真的返回帝京时，护国公府与郑国公府都已挂了白幡。杨戬终是没能赶得及再见奶奶与舅爷爷一面。

玉帝换上素服，为严氏兄妹服丧哭灵，又操持皇后丧事。继业与长宁哭得几乎断气。乱世之后重逢，亦是未必能如愿之事。

祖庙宗庙俱已毁损，玉帝重新修缮，又将后代已绝的诸英烈全部立了牌位，送入副殿，令后世代代祭祀，“大坤不亡，供奉不断”。

皇后上了谥号，为大德圣母贤明皇后。玉帝亲作悼文，又为皇后立传，将其勇武坚毅传扬天下。斯人已逝，现世再多的好处也享受不到，他能做的，也只有成全陈蕊贤德流芳这个愿望了。

杨戬亦深知皇后素来的期望，因此拒绝了玉帝封后的提议：“既然陛下愿意再续前缘，我便还入宫陪你。只是复立就好，不必立我为后。皇贵妃这个位置，本就是破例了，你待我的心意，也不必非要用皇后之位来体现。蕊蕊是为陛下尽忠而死，她一生困在嫡庶之别里，那样在意嫡妻原配名分的一个人，却仍旧愿意容忍我的僭越，从未向你说我坏话，反而处处照顾我，为我们说和，可见她心里待你我何等真诚深爱。我既得帝后双重爱护，又何必争这个后位？当年复立，你执意要大操大办，说害怕后世因复立时无典礼，说我这个宠妃名不副实，因此必须隆重。她曾经对我说，希望后人们谈起本朝，都说皇后与皇贵妃一生一世情深意重，陛下后宫和睦，妻妾贤德。所以，我希望后世也能说，无论后宫多少宠妃，你一生只有一个皇后，就是陈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