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牛伊莉还没能想到可以把母亲救出来的妥善办法，便意外得知母亲已经没了。面对牛伊莉愤怒的质问，牛乃思仿若无赖：“谁知道她为什么死了？你大可请命去查，到时候苏妃娘娘为了丁忧离宫，三年后看看陛下是不是还记得让她回来！”
牛伊莉如坠冰窖，被赶出来时脑中一片空白，昏昏沉沉走到家门口，便一头栽倒了。幸好邻家大娘热心肠，照顾了她三天，又自己垫钱买药，才让她醒了过来。
还了药钱，又备了礼物登门道谢，谢过大娘恩情出来，牛伊莉无比冷静。
她要报仇！
这事不能让苏妃知道，更不能牵连苏妃，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闷坐几天，牛伊莉想起一件旧事，当初武啸与长宁公主来往密切，帮她调查往事，引起旧日贵族的惊惧。牛乃思为了讨好背后的世家，参与了谋杀武啸。这事应该不会导致二姐被皇帝厌弃，二姐也不知道这些。她只要能说服皇贵妃把仇恨只对准辅国公府，就可以保住姐姐，为母报仇。
牛伊莉早被牛乃思盯住了，她搜集证据的举动被眼线汇报回来，牛乃思只觉养了个毁家灭族的白眼狼，他能逼死妻子，自然也不会在乎再搭上一个女儿，于是暗命仆人在茶饭里持续下微量的蘑菇粉。蘑菇粉源自狼羌，原本是促使士兵振奋的药物，对牛伊莉这样有心疾的却会加重病情，导致中风乃至猝死。牛伊莉的叙事还没写完，就这么死了。
事有凑巧，牛乃思布下的眼线见牛伊莉死了，把先前她藏的各种证据起了出来，还没找到那本《叙事》，禁军就来了。因牛伊莉牵扯谋害皇贵妃与皇嗣，所以禁军一来就控制了所有人，不许出入，并把一切物件封存。那天暴雨倾盆，普通人家关门闭户，不安分的公侯世家在忙着传递端妃送出来的消息。雨太大打得人睁不开眼，为了赶时间禁军也没有穿统一甲胄，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牛伊莉的事。因此牛乃思眼线整理好的证据便直接到了玉帝面前。再加上刑部大理寺连日审讯，完整的案件经过很快便全出来了。
苏妃哭得几乎昏过去：“怪不得我派人问她好多次，她才说母亲过世了。她说为了家族不许我说出去，我竟然真的信了她无情。莉莉，莉莉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把我丢在这世上，叫我怎么熬啊！”
杨戬也哭得头脑发懵：“我妈居然是被害死的，她是被害死的！”苏妃被这话刺激，呆呆点头：“是，我妈是被害死的！她不是自己吊死的，是淹死后伪装的！陛下！杀了牛乃思，杀了牛光明！”
为了让苏妃安心，玉帝特意把她也叫来一起听报告，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两人哭成一团，玉帝哄了这个又哄那个，忙得焦头烂额：“苏妃啊，你放心，你母亲和妹妹朕会给她们公道的。安和，安和你冷静，你家这事还没完呢，等一下穆宁的报告。”杨戬傻傻回头：“什么穆宁的报告？”
长宁幼时遭害，虽然惩治了一大批宫女太监，却始终挖不出完整的证据链，追查不到背后真凶。杨太后只是凭国师的预言和她的直觉，猜到必定是宫中妃嫔和她们背后的世家下了手，因此叫曹皇后带着长宁避开后宫生活。世宗又是个温和派，对外都主张和谈，对于牵扯人数过多势力复杂的内事更是态度模糊，未能追查到底。
圣明康慈睿皇太后要保护孙女，还要理清线索，已经筋疲力尽，事涉外戚，儿子不中用，她明面上没有娘家，难免左支右绌，真正的娘家认出了她却不敢相认，更不愿出力，老太太又气又累，最后含恨离世，案件就此搁置。玉帝登基后有心为妹妹报仇，无奈千头百绪重新拾起，又拖延许多年月。
后来长宁察觉武夫人似乎是个奇人，往来数次有意结交，武夫人也爽快：“公主屡次驾临，到底是为了什么，请直说吧！”长宁才开口托她调查：“我知道这事难为人，若将军不愿卷入这没必要的纷争里，我也绝不恼怒，请将军放心。”
武啸深知姑姑临终时有多恨，哪怕不为姑姑和长宁，为了她的安和养孩子时能更轻松一些，她也愿意扫除这个毒瘤，因此痛快答应下来，但也坦白告诉长宁：“我确实认识圣明康慈睿皇后，但也正因如此，我对于公主受害的事，知道的就只有她老人家讲的这部分。我虽然愿意竭尽全力，但要查也只能重新开始。”长宁忙说：“你肯帮我这就很好了，又知道我皇祖母那时的事，我不用从头讲起耽误时间，这些年我也探听到一点消息，但根本无法深查下去。”
“武将军将查到的一部分证据交给我，我本还托她继续细查，谁知转过年来，好好的人就没了，连太尉也一并丧命。我惊慌愧疚，在国公府协理丧事，又不敢告诉小嫂子，恐怕连她也被害了，”朝堂上，穆宁转述完长宁原话，又补充道，“武将军去得突然，与牛伊莉症状相似。而牛伊莉在《叙事》里提到过一种灰褐色粉末曾被添加在养鸡饲料里。吃了这种饲料的母鸡异常亢奋好斗。牛家养殖场出的这种鸡并未自用，而是全部投放到了东门菜市场，那里几家杀鸡户专门供应达官贵人家的鸡鸭鹅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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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内容：
护国公派系虽然被打压得厉害，到底曾是第一世家，扶持的人又有真本事，纵使风流云散，
杨戬在刑部还有个做法检的邓明可用，辅国公府又恰好是禁军去抓捕的，内宫里银太妃也帮了很多忙，因而穆宁查案非常方便。长宁与护国公两条线汇集，又都关联养殖场，作案手法类似，穆宁一拍脑门，前往羊奶场与养鸡场逮人。时隔三十多年，羊奶场已经换了主人，前主人一家早已迁居百里外的江州府，杨信夫妇离世也已十五年，许多证据也要经一番波折才能拿到，穆宁就是去办这些才耽误了日子。好在他不光找到了养殖场的旧场主、运送的车夫、拌饲料的几个长工，还带来了杀鸡户，呈上了进出账目。
第222章，蔬菜章，陈滴珠病重，杨戬劝玉帝对宗室动手
第222章，蔬菜章，辅国公府结案，陈滴珠病重，杨戬劝玉帝对宗室动手
时隔多年，杀鸡户说起往事来仍然清晰无比：“小人家世代在东市场贩卖家禽，那阵子，姚国公府、辅国公府等十几家都不要鸡，辅国公府说他们家自己有鸡场，姚国公府说近来上火吃不得发物，不要鸡不要鹅，只要性温的鸭子，还要新鲜的鹌鹑蛋。贺侯府说老夫人病了，为了祈福许了愿吃素，一概不要。总之那阵子，只剩护国公府、天保府、天策府、郑国公府、平国公府这几家算是大客户。除了瘟疫之外，生意从没那样凄凉过，我记得可清楚了。”
玉帝翻看账目，慢慢点头：“护国公府、天保府、天策府、郑国公府、平国公府，说来似乎很多，其实就是皇后与皇贵妃和她们的娘家不知情。你们瞒得好啊！舅舅，你又害长宁又害武啸，杨信的死呢？是不是也有你暗中下手？”
姚国舅并其他几家连声喊冤，又拿出杨信病历，找到看诊过的大夫，指天誓日自家冤枉，是杨信自己积劳成疾累垮了。
玉帝说：“朕尚且没有病历，尔等如何得来？杨信积劳成疾，牛伊莉难道不也是胎里有病？死的时候看上去不也是旧病发作？”玉帝这口恶气憋了三十多年，既有对父亲息事宁人的怨恨，也有对妹妹的心疼，还有对杨戬一家的愧疚。武啸会查长宁被害的事，是他意料之外，但细想又在情理之中，娘家人娘家人，母亲不就是这样吗？对比姚国舅，明知道母羊吃的是毒饲料还回报一切正常，为了好处不顾亲外甥女死活，将有毒的羊奶每天送进宫来，这是个什么舅舅？
玉帝连杨戬打胎同样害了皇嗣的行为也怪到了这些人头上：如果长宁顺利继位，他就只是个闲散王爷，平和侯或许不会把女儿嫁给他，也或许仍旧会把庶女送来联姻。但陈滴珠肯定不会想入府，那么陈蕊不会伤了身子没有生育，她可以过得很幸福。他与安和也许会在一些贵族宴会上遇见，安和看得上他，他与她平安过一生，绝后也无人多嘴，安和就不会被逼疯。安和看不上他也无妨，武家女人自然要从军，十来年后又是沙场虎将。妹妹执掌江山，也不会有世祖旧事，天高任她飞，无论怎样她都比如今幸福。
一场武举，一件旧事，害死了安和的父母，生育后嗣又逼疯了安和，长宁躲在宫外生生死死刀口舔血一般过日子，怀个孕还要偷偷摸摸。他在乎的亲人爱人受尽了委屈，如今罪证确凿，玉帝的怒火终于可以宣泄了：所有涉事之家，尽皆灭族！所有涉事太妃太嫔，活着的赐死，已死的开坟掘墓，挫骨扬灰。
圣旨一下，各家不由得慌了神，事情败露他们虽然也惶恐不安，但牵连太广，大族多则数十房近百房，又不是一姓一族之事，又都是皇亲国戚功勋重臣，他们以为顶多是白绫毒酒赐死主谋，万没想到玉帝竟然敢挨个灭门！初夏时杨氏罪行曝光，众人弹冠相庆以为可以就此将护国公府斩草除根，没想到转过秋来竟是他们落得这个下场。
一时间各府各家，有兵的躁动不安，只剩空架子的想尽办法求人说情。散氏为了牛府也求到了苏妃那里，苏妃很是冷淡：“我尚且待罪，你们死活又岂能由我？”散氏宗妇说道：“娘娘的母亲尸首被辱，长姐命在旦夕，娘娘莫不是以为自己不开口，就能逃过此劫？”苏妃笑道：“母亲生前向你们求助，你们又何曾管过她的死活？而今能拉着全府给母亲陪葬，我唯有快哉！”
康乐宫里，乌嬷嬷过来轻声说：“太后，国舅托人递话，要您救他呢！”“救他？”太后冷笑，“我恨不得亲手送他下地狱！”
平国公称病在家，一边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一边吩咐管家紧闭府门不和任何人来往，待人都退下了，又忍不住轻笑：“早知他们动手，我又何必沾身。”陈夫人一脸不满：“我们帮了他们多少？动手时竟然连通知一声都没有，那阵子我还那么爱吃那些鸡，想起来我就浑身不自在！”陈安斜了她一眼：“无知蠢妇，这是老天都在帮咱们！你要是那阵子不吃了，现在你和我就得进刑部大牢了！”
陈夫人悻悻然，静了一会又说：“可眼下京中这样乱，珠儿那边怎么办呢？”陈安皱眉：“眼下是能动的时候吗？”狼羌遭遇了天灾，莫说平民百姓，就是贵族也只能吃霉烂面饼度日。有杨泰和与雷霆镇守边疆，面黄肌瘦的狼羌人无法再掳掠大坤，陈滴珠病了多日，写信来叫平国公送点粮食，偏又赶上皇帝清查叛逆，这给敌国送粮可不是自寻死路？
陈夫人急切地说：“那也不能叫珠儿死在狼羌啊！你大女儿翅膀硬了，靠着夫家摆弄什么天保府，管别人家两口子的闲事，亲妹妹的死活哪里挂在心上？你这当爹的也不管，她依靠谁呢？”想了想，陈夫人又说：“这次牵扯甚广，咱们家亲戚朋友的也有许多被波及，虽说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可这些在前头的倒了，我们迟早也要被收拾。如今若能交好狼羌，未必不是一条后路啊！”
陈安出了半天的神才说：“我想想怎么弄。”
姚国舅上书求情辩解尽皆无用，绝望之下拿出丹书铁券并恩德圣旨威胁玉帝：“此是太宗所赐！太宗御笔亲言：即便我犯下谋反大罪，仍可保直系一门存活。今日陛下将祖父的旨意弃之不顾，来日后代也必会将陛下的旨意弃之不顾！杨安和屠杀皇嗣，你如今能保她满门，死后又能保杨家到几时？”
关涉皇帝这个职位的信誉问题，最终玉帝的小家庭会议也只能决定放过姚国舅。玉帝暗自庆幸父皇只爱银太妃，那些犯事的太妃太嫔没有从葬帝陵的，不然更加为难：不罚不解恨，如果不顾世宗身后安稳将她们挖出来，那么他纵使与杨戬合葬也终究有风险。
太后再次不满：“他提杨安和分明就是要挟你，你杀了他把丹书铁券收回来不就是了？又要为了这个小狐狸精委屈我女儿？”顾虑长宁的感受，杨戬不好开口，反倒是长宁说：“妈，执政如果出尔反尔当无赖，以后会有大麻烦的！”
威亲王也说：“大嫂，丹书铁券这东西不一样，不光是本朝皇帝要认，连后世自认正统的王朝也要认前朝的决定。钱氏犯了大罪，拿出宋皇赐的丹书铁券，最后朱武皇帝也是赦免了他的。”
对此德亲王也赞同：“出尔反尔不是为君之道，以后再想护着人也难。折腾人的法子多得是，何必硬要这时候扎眼？长宁眼看就要生了，这些杀戮赶紧处理完了去去血腥气，今年过年可要热闹了，哎呀，我迫不及待想抱侄孙子了。”气氛缓了下来，杨戬才对玉帝说：“还有一事，陛下不可一次把这些世家全处决了。就算他们伸着脖子让你杀，这要杀到什么时候？何况宗族械斗时有发生，哪次官府不是焦头烂额？他们手里就算没了兵马，青壮年也不可小觑，须防备狗急跳墙。”
玉帝点头：“正是。要不青壮男子杀了，只留老弱妇孺？”“不好，这样世家虽然弱了，可没了劳动力对大坤也不是好事，”杨戬说，“近来讯报频传，狼羌不安分，这时候不能杀自己的壮劳力，最好分而治之。”
众人便问：“怎么分为好？”“还是老办法，主谋全部凌迟，该灭门的不必留情，但是从犯就不要全杀。另外，陛下不是想让牛伊莉免罪吗？算她检举有功就好了。这样其他人为了免死，也会说出更多事情，”顿了顿，杨戬又慢慢地说，“倒是那些害过长宁，又有子嗣的太妃嫔，依我之见，不光她们要死，她们的后代，也不能留。”
众人一愣，不由胆寒。
玉帝盘算着牵扯其中的王爷公主与其后代：“以前我们只当是世宗朝后宫下手，如今查出来还有太宗朝的，这牵涉的人数就多了些，也难怪父皇当初不肯追查。”不等杨戬开口，太后先恼了：“难道你也要就此结案吗？我看皇贵妃所言很有道理！”“自然不是，朕只是觉得后人无辜，太宗朝如今还活着的皇祖太妃赐死便是，儿女们是不是就不要动了？这要是全杀了，动静可不小啊！”玉帝说完又揶揄太后，“不如你意就是小狐狸精，说得合你心意又叫人家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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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摸摸鼻子，杨戬看得一乐，冲太后挤眉弄眼，看她窘迫地背过身去，才收了笑容，正色对玉帝说：“无论太宗世宗，后宫这些人对长宁动手，都是托了同在后宫的便利。而她们下手的动机，归根结底是为了各自娘家的利益。陛下该想清楚，她们不是你的皇后苏妃，不是什么被家族利用抛弃的可怜人，这些女人与宗族乃是一体的！当年妃嫔们害长宁，到了本朝她们的家族联络谋反，谁调查往事谁就被害死。只要她们的后人还存活，还掌权，含冤之人就不能瞑目。陛下今日的‘后人无辜’，与先帝当年的息事宁人并无区别。”
第223章，蔬菜章，杨戬屠杀宗室，玉帝打压世家，郑国公府的用
第223章，蔬菜章，杨戬屠杀宗室，玉帝打压世家，郑国公府的用处
长宁说出腹中孩子生父是泰和时，只有太后玉帝杨戬穆宁在场，威亲王等人并不知道，因而未能想到杨戬更深的忧虑，荣安公主说：“东阳等人可也不安分呢，少了一层屏障……”“远交近攻，那不是屏障，是卧榻之侧的虎狼，还是咬过你的虎狼，”杨戬说，“诸位都是圣明康慈睿皇后的血脉，皇祖母入宫已是太宗朝中后期，参与对长宁下手的是早期入宫的明贵妃、常妃等人的儿女。还活着的这几个，当年只是太宗晚年下头进献的小人物，出于嫉妒所以投靠了明常等人，新帝登基才一次次尊奉成了如今的太妃太嫔。陛下如今只想追究些入土半入土的人，是除恶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