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 / 1)

缚山河 楚弦月宁公子 2866 字 5个月前

正是春耕时候,下游没了水,根本没法种植,于是这场斗争一触即发。双方人马,拿的拿铁锹,拿的拿砍刀,连女人和孩子们也都拿着菜刀和剪子在旁严阵以待。

按照以往,该是双方衙门到场控制局面,经过来回谈判之后,再分出个高低胜负。

岂料那天混沌国的县太爷吃坏了肚子,迟迟没能动身,福鼎国的县太爷看他还没去,以为他还沉得住气,不想先去落了下乘,遂也一直没有过去。

没有官差从中调和,两拨人马从互相谩骂很快便演变成了械斗。

刀剑无眼,几乎是立马便见了血。鲜血没有让他们停止,反而更让他们杀红了眼,不管小孩还是妇人,只要刀之所及就是不停地杀杀杀。

等官府赶来阻止,地上已经躺满了尸体,鲜血染红土地,也染红了东流河的河水。打斗中,不知是谁开启了水闸,血水顺着河流滚滚流向了下游的田地,将一片田地也浸满了红艳艳的血水。

这一次斗殴,一共死了三十七个人,混沌国二十个,福鼎国十七个。

现在双方还是谁也不服谁,纷纷叫嚣着要让对方血债血偿。

甚至混沌国的人已经放了话,每打伤、打残一个福鼎国人奖励三两银子,每杀死一个福鼎国人奖励十两银子。

福鼎国的人也不甘示弱,到处在号召大家齐齐对外,大呼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日我们不杀死他们,明日他们就有可能杀死我们!”

两边官府还是像以前那般从中做着搅屎棍,要求对方先做出让步。

“现在闹成这样,那幕后凶手肯定笑开了花吧。”傅广润摸着自己的假胡子与楚弦月说,“也不知凶手究竟与混沌国有什么仇,一定要闹得这么你死我活。”

“现在这时候,最难受的应该是那些支援两国交好的人了。”就像曾经的盛子一家,鹊城里,肯定不止他们几个与混沌国的人互相交好。两国对立,最难受的是他们,里外不是人,而这些人便是凶手最为敌视的人了。

“咱们想要找到凶手,或许要从此出发。”

傅广润几人也赞同楚弦月的想法,只是鹊城这么大,想知道凶手会在哪里还真不是一般的困难。

楚弦月突然问傅广润:“以你以前做官的经验来看,这件事的症结在何处?该怎么才能解决?”

“双方都死了人,最好的结果便是双方衙门各自自罚三杯,然后各退一步,约定好水闸的所有权,定时开放水给下游。”

“你只解决了水闸这场闹剧,我问的是怎么解决鹊城里面敌对的问题。”

“这没法解决。”

傅广润当过官,十分明白双方官府为什么会不谋而合的挑动两国百姓对立,百姓们闹起来,他们压下去,这便是政绩。只要有这层关系在,百姓就不可能和平。

“那咱们就把这两个搅屎棍给绑了,然后再来呼吁和平。”

“这会不会太大胆了?要弄不好,他们双方没打起来,我们先被杀了。”

“鹊城的百姓需要和平,我们需要引出凶手,这个办法是最好的。”

楚弦月不顾傅广润的反对,执意让鹤龄连夜去绑了两方的县令,将他们悬挂在城楼上,慢慢等着大家发现。

而他们则分别穿上福鼎国和混沌国的衣裳,等着官府和看热闹的百姓围过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梦中梦(八)

衙差带来了弓箭,弓弩,锋利的箭刃在阳光下反出冷光,傅广润与王从峰默默蹲下了身体,藉由城墙遮挡自己的身体,以免被衙差射杀。

那厢楚弦月额上也渗出了冷汗,在底下衙差让他们赶紧放了他们大人的时候,却还是故作镇定地开口说道:“我最近一直睡不好,去看大夫,大夫把脉没发现问题,便又问我可是心事太多了?

我告诉大夫,我睡不好是因为隔壁邻居腿疼,夜夜叫唤,叫声扰得我睡不着。

大夫说,那该是你邻居来看病。

邻居来了,大夫看过他的腿,只是些小伤,就算不用药,两三天也能好了,不可能会天天叫唤。

邻居告诉大夫,他的腿会疼是因为他父亲有病,他父亲一想起母亲就会拧他的腿,所以他这处总是好不了。

那该是你父亲来治病。大夫这么告诉他。

于是邻居又把父亲带了来。邻居的父亲告诉大夫,他会这么做,是因为当初划分边境线的时候,孩子生病,妻子为孩子去药铺买药,结果被划成了混沌国的人,从此他们夫妻两人便劳燕分飞,天各一方。所以后来只要一想到妻子,他就会忍不住掐儿子。

大夫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要想治好你的病,需得找回你的妻子。

邻居母亲已经另嫁,她不爱那个男的,她心里始终爱着邻居父亲,可她如今是混沌国的人,她没法决定自己嫁给谁,也没法决定自己是哪国人,甚至连恨不恨福鼎国都没法自己决定。她说她也病了,没法主宰自己思想与肉体的日子,她每天都觉得生不如死,每天都过得犹如行尸走肉。

最后大夫做出了判断,他说,我这辈子只见过两种绝症,一种是病在身体上,药石无医的,一种是像你们这样的,病根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周围人身上,在国家制度上,在统治者身上。这种病太厉害了,我治不了了,也许官府能帮你们治治。”

“所以我来了,我们来了,我们来找官府治病了!”

楚弦月说地很平静,没有高亢激昂,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平淡地,将自己当成鹊城的一份子,将自己所看到的“病根”讲述出来,鹊城病了,这儿的人们也病了,所以才会闹成如今这样,而病根就在官府上。官府本该因地制宜,合理妥善安置鹊城居民,可他们却为了个人政绩,滥用公权力,迫使百姓针锋相对,自相残杀。

这一点,外地人其实已经看得很明白,鹊城居民有些是当局者迷,有些是因为迫于官府的威信,始终被官府牵着鼻子走,还有些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挑起对立,从中牟利。

楚弦月一番话说完,底下久久没有言语,倒是有几个哭了起来,随即有人站了出来,高呼说道:“你说的没错!鹊城病了!我们也病了!我们本来是血脉相连的一大家子,却被他们硬生生地分做了两家!被他们窜使着针锋相对!不死不休!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我们要治病!我们要治病!”

他一附和,其他人也都附和了起来,“我们要治病!我们要治病!”

楚弦月让鹤龄将两位五花大绑的县老爷提溜上来,好言好语地问:“二位官老爷,可以为我们大家治病了吗?”

“我们也是按上头的命令列事,擅自更改是要受处置的。”

“两国通婚,两边各收三十两银子也是上头规定的?”

“这……”两位县老爷回答不上来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捞油水的时候鬼主意那么多,现如今点子肯定也不会少,就看你们想不想为百姓治病,想不想为民请命了。二位大人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然底下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你们俩给淹死。”

二位官老爷看了看楼下群情激愤的人们,不由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哆嗦着道:“知道了,我们会按照你们的意思做的。”

说罢,他们当众表示将两国通婚的门槛放低,恢复双方贸易来往,明令禁止两国百姓聚众斗殴,倡导两国百姓友好交往,至于那日发生的械斗,由双方官府出钱安葬死者,安顿死者家人,并每人赔偿五十两银子,残疾与重伤者赔偿三十两银子,轻伤赔偿十两。此外东流河水闸拆除,从此两国人,亲做一家人。

经此一遭,算是暂时解决了鹊城的危机,缓和了两国长久以来的敌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