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娘子,拒绝了他要对外人说是她拒了他的说辞,只道本是相看一场,既未有婚约,更无三媒六聘,用不着为了面子这样说。

他想了想,便再退一步,说是二人都无意,便算说定。

云英听得心中熨帖,先前积了许久的酸涩顷刻间开始泛出甜来。

原来他方才与钱娘子说的是这个。

她软了身子,将脑袋枕在他的胸口,由着他稍稍拉开她的衣领吻下去。这身特制的衣裙,本只是为了方便哺育,缺总是在这种时候意外有了别的作用。

如此心意相通时的亲热,甚至比她先前第一次与靳昭欢好时更令她神魂颠倒。

那时,她只以为自己是想找个依靠,是耐不住寂寞,是被迷情香所惑,因是自己想要的,所以比面对武澍桉的强迫时,痛快百倍千倍。

而如今,她知晓自己在意之人,对自己也同样有心,那种欢喜难掩的满足感,大约便是男女情爱的玄妙之处了吧。

只可惜此地到底不够安全,即便二人都已情难自禁,起了不小的反应,却只能隔着衣物互相抚慰一番,终归欲念难解。

无奈之下,只好静静抱在一起。

“那日我去寻了太子殿下。”云英将脑袋枕在靳昭的胸膛间,终于提起那日他撞见的事。

她没忘,今日本就是想来向他将此事解释清楚的。

靳昭闻言,脑中的弦也再次绷紧,同云英在乎钱十娘一样,他心中也一直惦记着那日她浑身湿透地从太子的浴房中跑出来的情形。

“我本是担心如今到了行宫,每月再要回去看阿猊,恐有些麻烦,这才想去再请示一番。本是问的余嬷嬷,可余嬷嬷让我亲自向殿下请示。”

靳昭知她爱子至深,忙问:“殿下答允了没有?”

云英点头,迟疑了一瞬,还是坦白道:“只是,殿下当时正在汤池中,非但没有直接答允,还先说了要给你作媒的事,我心中惊异,一不小心触到地上的水渍,恰好跌进池子里去了……”

“我想,殿下兴许对你我之事已有察觉……”

还有更多的话,她没有明说,两人却都心知肚明。

靳昭抱着她的两条胳膊再度收紧,像是害怕她忽然离开一般。

好半晌,他在她耳边低语。

“云英,你嫁给我吧。”

山风吹过,金黄的枯叶自枝头飘落,云英倏然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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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面的马场上,萧珠儿在驯马女的教导下,已能坐在马上缓缓跑动。

她身量小,挑的也是体型娇小、性情温顺的母马,起初是驯马女骑着马在前面牵着,后来,驯马女慢慢放开缰绳,让她自己慢慢习惯马背上的感觉。

驯马女本还跟着,但她的婢女学得慢一些,总是找不到平衡,不得不多费些工夫。

萧珠儿从前胆小惯了,如今学骑马,难得要拿出勇气,胆大一番,不由放松缰绳,由着马儿小跑着,不疾不徐地往东面的大马场去。

方才远远的,她就瞧见了,大马场上,一群年轻的郎君与娘子自组了马球队,男女搭配,玩得正欢。

瞧着他们一个个肆意欢笑、神采飞扬的样子,萧珠儿面露向往之色。

她身为公主,论身份,比这些郎君娘子都要贵重,可论日子,却从来过得比他们艰难,连学骑马这样的事,也是到如今十六岁上,才敢迈出第一步,不似他们,不到十岁,就有家人挑了上好的小马驹来供他们练习。

恐怕,她一辈子也练不到他们这般能纵马打球、一击即中的精湛技艺了吧。

许是看得太出神的缘故,她没留心马儿的动向,待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马儿不知何时已偏离了方才的方向,朝着林边的溪流跑去。

她心中一急,连忙拉着缰绳努力回忆方才驯马女说过的让马儿停下的动作与指令。

但到底是第一次,身边又没有人帮忙,一时有些慌了手脚。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拉住两边的缰绳,身子朝前俯低些,语调放缓拉长,让马儿明白你的指令。”

萧珠儿像是乱中找到了头绪,稍稍镇定下来,照着他的话一步步做。

“缰绳不必太紧,只让马儿感受到便好。”

“别急着松开,等马儿彻底停下。”

片刻后,马儿终于停下,身后的人也已骑着马来到近前,从马上翻身下来,仰头对萧珠儿伸出一只手:“殿下,还是先下来吧,放马儿到溪边饮水,它恐怕有些渴了。”

萧珠儿转头,对上秦逸舟清净温和、眼含微笑的面容。

他的脸庞仍旧是苍白的,映在秋日金色的阳光下,愈发有种带着病气的俊秀。同别的孔武有力的郎君不同,便是骑了马,也还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欢喜的羞意,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放进他的手心,在他的搀扶下,从马背上下来,由着马儿自奔去溪边,俯首饮水。

“我初学骑马,一时忘形,让秦表哥见笑,方才多谢表哥,否则,我只怕要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了。”

秦逸舟也放开缰绳,任由马儿在溪边行走,闻言温声道:“公主殿下初学就敢独自骑马,已十分不易。”

他说着,冲她刚才观望的方向看去。

“殿下想学打马球?”

萧珠儿回首望去,场上恰好又进一球,众人一阵欢呼,引得她也忍不住抚掌。

“能这样纵马奔驰、肆意挥洒,谁不喜欢?”她笑着答出心里话,随即情绪又低落下去,“不过,我大约没机会像他们这般上场打球了。”

秦逸舟顿了顿,说:“人人喜欢,不见得人人都要如此,在旁观赏,亦能分享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