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萧琰的本事,即便被那几名侍卫先拿住,也并非挣脱不开,其身手如何,谋算如何,早在许州时,他便亲眼见识过。

方才那一瞬的犹豫,也是因为他心底还感念萧琰当初自请带兵前往许州平乱,救了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读书人,更救了千千万万忍饥挨饿的百姓。

这本与他心中的坚持和向往的纯粹背道而驰,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受到那个女人先前说过的那一番话的影响,他似乎不再像过去那样,故作清高、冥顽固执。

他为当初的恩情而犹豫,那她呢?那辆马车,到底是巧合,还是其他?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城门处,萧琰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面对紧追不舍的二十九人,他半点也不畏惧,双手松开缰绳,接住手下丢来的一柄配刀。

那是他们这么多人仅有的三柄配刀之一,毕竟先前都穿便服,要在京都穿行无阻,便不能随身带着刀枪剑戟。

追随他而来的府兵们都有多年默契,在他接刀的刹那,已策马至他的两侧,将中间空档留出,完全不怕后面的追兵追上来。

萧琰也果然半点不露怯,胯下马儿奔驰不算,身子仍能稳稳朝后扭转,一刀挥去,手肘平稳,一声嗡鸣,不但挡开了刘述朝前挥过来的长刀,还顺势在刘述的马儿脑袋上砍过一刀。

顿时,血流如注,刘述的马儿痛苦嘶鸣,不但速度明显放缓,方向亦不受控制,横冲直撞,惊得其他跟随在后的羽林卫们的骏马也慢了下来。

本已接近的距离再度拉大,刘述眼睁睁看着仅有十几人的队伍,就那样从朱雀门城楼下穿行而过,踏上城外宽阔的官道。

原本也有不少行人的道上很快让出一大截来,任由这十几匹骏马奔驰而过,带起滚滚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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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述,你还得回去再练练,”烟尘之中,萧琰再次回首,笑着刘述扬声道,“身手不如靳昭!”

“中郎将,还要不要追?”身边的属下帮忙将刘述的坐骑暂时拉住,让他从马背上下来。

那是大宛进攻的名驹,被这样当头一刀,着实令人心痛。

刘述略有些狼狈地抬头看去,见距离还不算太远,正要点头,就见城外官道两侧,已又有百余名吴王府兵策马蹿出,追随左右。

这些府兵,同城内这十几个身着便服,未配刀剑的不同,他们个个全副武装,看来像是早已等候多时,他们只二十八人,定拿不下。

想来萧琰为了今日,早已将人都布置好了,敢孤身留在京都,着实胆量非凡。

“算了,一会儿殿下该来了,听殿下安排吧。”

?[115]打算

萧元琮赶到城门处时,被暂时拦住的百姓们已恢复通行,由京都守备军把持着,与往常一样,有序出入。

刘述已让手下收拾好城门附近的狼藉血迹,原本触目惊心的颜色,被挖来的泥沙盖住,再由人反复踩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一见萧元琮过来,他赶紧上前,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实禀报。

“是属下无能,”他半点不敢解释,“没能更早拦住吴王,身手亦不如人,辜负了殿下的期望。”

其实早都知晓萧琰自小习武,身手不俗,先前靳昭自许州回来后,也曾提起过,只是当时他留守京中,没有亲眼见识,再加上打心底里觉得萧琰是皇子,金尊玉贵,再努力习武,应当也只是比寻常的世家子弟好上几分,并未真正将其当作劲敌来看,没想到竟错了。

萧元琮默然,将心中的懊恼强压下去。

当初萧琰用计,将靳昭调离京中,不让其担京都守备大将军一职,最后挑了从宏这样一个谁也不偏帮的中间派来,兴许就已经是暗暗防备着有这么一天了。

他这个弟弟,从小能得父皇宠爱,原因之一,也是聪颖过人。

“罢了,”他深吸一口气,在城门附近,无数双眼睛看着,本也不能做什么,“他这一去,必星夜兼程,不容路上一丝差错。你先回去休养吧,过几日,养足精神,再派人去吴地。”

这一个“派人”,当是明暗两线并行。

明里,藩王就国,身为监国太子,自有权力派天使前往慰问教导;暗里,便是私派羽林卫的人前往吴地,找机会动手刺杀。

刘述心知肚明,低下头,应了声“是”,不敢多置一词。

不远处,城楼之上,从宏还站在城墙上凹下的空隙处,不时往这个方向看来。毕竟方才,是他下令守备军放人的,当时有这个胆量,如今事后,难免有些后怕。

萧元琮坐在马车中,敞开的车门正对着城楼上的那个方向。

他知道从宏后怕,心中也的确对从宏有不满之意,但越是如此,反而越不能处置此人。

他忍下复杂的情绪,遥遥冲城楼上拱了拱手,见从宏立刻躬身行礼,方重新坐回去,示意内监驾车离开。

王保随侍一旁,犹豫地问:“殿下可还要回城阳侯府?”

萧元琮凝眉,淡淡道:“去齐公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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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官道上,萧琰策马奔驰,片刻不敢休息。

一路行出十余里,路边又陆续有几波提早潜出城外的府兵追随而来。

队伍越来越庞大,从一开始的十几人,到方才的百余名,再到现下的三千人,他们也从方才的手无寸铁,只有两柄配刀,变成个个全副武装的样子,驰骋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俨然一支训练有素,随时能上阵杀敌的精兵队伍。

“都提起精神,中途不得松懈!”萧琰大喝一声,立刻得到所有将士的齐声应答。

“是!”

那如虹的气势,在旷野一般的黄土地上,似能震天撼地。

吴国都城广陵,距京都二千余里路,他们的良马日行三百里,这一路,无论如何也要六七日才能赶到。

选为府兵的,也多是富户,乃至贵族之子,从小陪伴萧琰居于京都,供养精良,不比世家子差,但面对两千里的漫漫长路,与即将到来的日夜兼程,甚至是未来难料生死的坎坷前路,没有一个人说一个“不”字,更没一个人露出不满或是彷徨的神色。

那是十多年来培养出的默契。

若说东宫的羽林卫,是太子交给最信赖的靳昭,一点一点训练、培养出来的,那么吴王府兵,便是萧琰不假他人之手,亲手带出来的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