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1)

我此时听霍砚尘这样说,并没有觉得害怕,只是本能的发冷,对这无休止的掠夺和厮杀觉得寒心。

当然我也听出了霍砚尘的言下之意,我问他要和我交易什么,他直接笑出来,“果然一只小白兔也可以在逆境中变成花狐狸。”

我耐人寻味说,“花狐狸只想自保。”

霍砚尘那边似乎走入一个地下室,信号开始断断续续,说话声音也不太清楚,我听到了寂静的回音,以及沉重的脚步声,只有他自己。

“九龙会左右堂主凌晨就可以从华北赶过来与丽娜汇合,我可以帮你解决掉这桩大麻烦,不让丽娜伤害你和孩子,而至于纪容恪,我也不打算趁人之危,不然以我现在的消息和手段,以纪容恪的毫无招架之力,我可以随手了结他。”

我问他帮助我的索求是什么。

他没有和我来回兜圈子,而是直接说,“我要纪氏的一半,如果纪容恪命大活着回来,九龙会他一定能搞到手,我了解他脾气,他决不允许自己的计划被任何意外粉碎,除非他亲手击碎。九龙会我也要和他共同持有,也就是说所谓的平分。”

他一边说一边低低笑出来,“怎么办呢,谁让关键时刻,我这个最大的仇敌却愿意出手护住他的女人和孩子,割舍这点利益,他不亏,我也不算贪婪,利益交换而已,命和钱,哪个重要?”

他停下脚步,那边随即陷入一片寂静。

我隐约听到风声从听筒内传来,那股沉闷的呼啸贯穿了整个地下室,像是靠着海岸,我忽然间记起模糊的那一幕,海浪翻滚,灯塔顶端的明珠在夜色下闪烁,纪容恪伟岸的背影遮挡住了大部分海风,我就站在他身后,随着他一起看这个起起伏伏的世间。

那时的我怎么想得到,我们会有今天的险些天人永隔。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条血脉我一定会拼尽性命为纪容恪留下,不管谁来劝说我,我都不会放弃那一丝希望。

我要赌到最后,我相信我总会赢,人生就是一场豪赌,我输过体无完肤,上苍不会让我一直输。

我没有和霍砚尘讲条件,我直接答应了他,他在那边倒有点惊讶和彷徨,“你确定吗,我要的是纪氏和九龙会的一半。你明白一半的概念吗。”

我毫不犹豫说,“我明白,纪容恪有本事做大纪氏,有本事射杀九叔,在他的人生里就没有什么不可能。他只要活着回来,利用手上那一半,他照样可以再打倒你,我只不过先赊出去而已,早晚还是会收回。”

霍砚尘在那边默然了片刻,他忽然大笑,笑声狂妄而讽刺,惊痛我耳膜,让我有点头皮发麻,他说,“你很爱他,也只有爱情,才可以让女人如此无条件的天真相信一个男人无所不能。”

我十分平静嗯了一声,“你说得对。我这一次栽了,栽给了纪容恪,同时也栽给了你。其实最开始你利用我收留我帮助我,最终目的就是等待这一天,你了解他也从某一方面看透了他,你知道除了白茉莉,也许还能动摇他心的只有我,你有先见之明,提前将我掌控住,找一个最好的时机提出你终极目的,霍老板才是真正赢家,不费一兵一卒赢了一盘好棋。”

我能通过他的笑声想象到他此时有多么得意,蛰伏了这么久,总算等来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只有这一次,华南的黑道是姓纪姓霍,还是随九叔,两个月内便见分晓。

我望向站在我旁边的彪子,“纪氏是不是在华西文堂?”

彪子说是,我问他除了何堂主在纪氏最有话语权的人是谁,彪子思索了一下,“不瞒冯小姐,除了何堂主,就该是我了。”

我笑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天边低垂的夜幕,我暗自捏了捏拳,“召集纪氏帮会所有人马,去华西文堂。”

◇ 第112章

彪子按照我的吩咐,给华西文堂管事的右堂主打了电话,让他用最多十个小时的时间召集全部纪氏人马,明天中午之前全部到齐。

右堂主问彪子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容哥这边真的出了问题。

彪子眼神征询我该怎么回答,我和他比划口型说了几个词,他立刻心领神会,“容哥傍晚乘船到外省办事,九叔在华南生根,面对九龙会这个来者不善的强大劲敌,我们务必小心行事,所以一切都秘密进行,容哥带着何堂主走的,他对他不在这段时间,文堂那边事务作了安排,明天你就知道了。”

右堂主说明白,彪子赶紧把电话挂了,这边不远处有一片工地在施工,噪音很大,而且政府近期规划就这一片,所以很容易被了解是在什么地点,万一纪氏内部有卧底,轻易便泄露纪容恪从下瓦房码头乘船出海,顺藤摸瓜立刻可以掌握到他身处琵城,这就出了大乱子。

我让彪子开车送我到卡门宴,他将我送到门口想要跟我一起下车进去,我手本来已经推开车门,然而我发现他意图后,又缩了回来,我笑着说,“你不放心我,现在这个危急关头,我们已经没有人可以相信了。”

彪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挠了挠头,“冯小姐误会我了,您怀着容哥孩子,我担心您出事。”

我说我会用生命保护他,我死孩子都不会死。

彪子不好再强求什么,他只好答应在车里等我,然后将已经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我下车反手关上门,透过卡门宴正南方向的玻璃大门观察车中的彪子,他又摸出手机,不知道要给谁打,我特意放缓了步子,全神贯注凝视他的嘴唇,我看到他喊了一声一池,我这口气才算吐出来。

彪子大概是向何堂主汇报我去了哪里,从这一点肤浅的表面来看,他基本上排斥会是间谍的可能,也就是说,我能够完全放心把我的一些绸缪和打算告诉他,不必提防什么。

和卡门宴隔着两条街道相望的金苑今晚也在照常营业,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关于纪容恪受伤离开一事更是密不透风,没有泄露出一丝风声。

我必须赶在事情败露满城风雨前,将纪氏那么多手下牢牢攥在我手里,在军心动摇之前稳定住,才能渡过这一次大危机。

我在二楼走廊尽头找到了霍砚尘,他穿着花衬衣,外面披了一件酒红色皮坎肩,从侧面看上去显得特别花哨,他似乎在庆祝,庆祝他终于等到的时机。

凌晨的月色其实最美,天地之间万籁俱寂,只有它还活着,只有它还清醒。

可我此时无心欣赏,每个人都无心,除非是失眠的人,不然此时都在梦乡中,而没睡的最多就是小姐,也都被灌得失去了知觉,意识含糊不清,谁会有那个多余的心思去欣赏月光。

也就只有霍砚尘,不曾错过每一晚的月亮。

这也算一种好命。

他听到脚步声和呼吸声,忽然放下手上的酒杯,转身朝我压下来,他身上散发出浓郁芳馥的红酒香,甘洌怡人,我恍惚意识到我们何时都站在天台上,背后是落地窗,窗下是一条辽阔又空荡的长街,此时寥寥无几的行人在快速走过,都奔着最终目的地,完全没有留意到二楼交缠重叠在一起的人影。

逼仄狭窄的天台上,他长久静默无声,单手撑住我耳侧,含笑望着我,我忽然觉得有些心跳加速,在面对他那样的目光。霍砚尘长得比纪容恪好看,但他眼角眉梢有风流,而不像纪容恪那样端正,连他阴谋算计时,眉目间都是浩然正气。

我咽了口唾沫,不动声色移开目光,这气氛太压抑太尴尬,挺好的一件交易,搞得像通敌叛国一样,让彼此都不自在,尤其是我,我理了理思绪歪头冲他笑,手在他西装的肩头位置掸了掸,“我明天要去华西文堂。”

霍砚尘目光随着我的手移动到他领口,我驾轻就熟给他把领带解开,再重新打结儿,他说,“华西文堂没有人敢去。”

“闹鬼?”我忽然吐出这两个字,霍砚尘先是一怔,接着便笑出来,他指尖在我唇上戳了戳,我灵活套结的手指倏然僵住,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他指甲磨蹭我唇瓣时的粗砾上,他戳点了几下后对我说,“那是纪容恪的地盘,全华南都知道,谁没事会去招惹一个魔鬼呢,你会吗?”

他说完自己恍然大悟,“你不但会,还要主动跳进去。”

我说,“这才是我们交易的根本,我不跳进去,霍老板想拿到一半的纪氏和九龙会岂不是天方夜谭。”

他离开我身体,一边摸着我刚帮他系好的领带,一边走到窗子前推开玻璃,外面呼啸的夜风灌入进来,走廊上静悄悄的,一楼隐约传来一些歌声和笑声,但由于距离太远,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是时隐时现。

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婊子最无情,不管这天怎么变,风尘之地永远都是夜夜笙歌。与其这样埋怨连自己命运都掌控不了的女人,倒不如去痛斥那些可以随意掌控改写别人命运的男人,如果不是他们推开这扇门,来买商女的强颜欢笑,用金钱和权势诱惑不计其数的姑娘前赴后继下海,风尘早就不是这副令人心酸的模样。

所以男人啊,这骨子里永远改不了偷腥的臭毛病,却还喜欢把一切罪责都推脱给女人。

“明天什么时候去。”

我说,“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