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1)

◇ 第109章

我们冲出别墅后,彪子正坐在车里等候,他从车窗内看到我们出来,他立刻从驾驶位抬腿踢开了副驾驶的位置,大喊容哥上车,纪容恪已经撑不住了,在里面时候他处处护着我,可等到出了那扇门,他开始迅速体力不支,半副身体无法控制倾倒我,我用了全部力气才顶住他下压的重量,非常艰难跑到车旁,距离近后彪子也看到纪容恪肩头的鲜血,斧头砍进他肩膀,将浅灰色大衣和衬衫全部砍烂,钩挂在翻开的血肉上,我甚至看到了一丝白色的骨头,那样惨不忍睹的伤口我只看了一眼就哭出来,彪子一边往别墅里瞄着一边飞速下车,帮助我分担重量,将纪容恪护送到后车厢做好,我跟着坐进去,我将车窗摇上去,不让一丝寒风灌入进来吹到纪容恪。

他捂着肩骨靠近血洞的地方,整个身体有些瘫软倚靠在椅垫上,脸色惨白,他嘴唇是青白色的,犹如浮了一层白霜,那一下真是不轻,我来不及喊他躲开,因为他看到了,可他被另外一把刀逼得退无可退,那把刀是直插他喉咙,他必须躲闪,所以与此同时他只能被迫承受住斧头砸下来,我亲眼看到那把斧头有多大多锋利,闪着银白色的光,在昏暗的走廊上显得尤为凄厉,那个保镖力气很大,他是奔着要命的打算来的,可见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九叔已经不容纪容恪了,他虽然看重这个准女婿,也已经昭告天下有意把九龙会托付给他掌控,但为了一个女人就能和他兵戎相向反目为仇的狼,既然难驯服,干脆就剐了他不留后患以免反过去咬死他。

假设纪容恪没有那么敏捷惊人的反应速度,对方只要稍微砍偏一点,他的性命很有可能就此交代。

这是九叔愿意看到的吗,不是。但他也只能这么做,不然被砍死的,假以时日很有可能就是九叔自己。

只有我在那个环境下是恐惧到极点的,我现在回想那惊心动魄的劈打和厮杀仍觉得后怕,如果他为了救我和孩子死在我眼前,就那么活生生的倒下去,我不敢想我会不会晕死掉,会不会真的被逼疯。

彪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箱子,他从里面找出纱布和棉签,取了一个小瓶子,丢到我旁边,我拧开瓶塞嗅了下气味,很浓郁刺鼻的药味,我问他这是什么,他说止血药,效果很好,纪容恪吩咐手下人不管出去干什么,都要备一瓶,用来预防万一。

我用手指将里面的熬膏挖出来一块,涂抹在纱布上,用棉签滩涂均匀,然后扣在纪容恪的伤口上,他嘶了一声,疼得白了脸,一点血色都看不到,我吓得不知所措,我带着哭腔问彪子是不是药有问题,他说不是,这种药很刺激,抹上就会觉得伤口火辣辣的痛,但血可以很快止住,足够撑到赶去医院,否则一路上失血过多很难说是否可以补回来。

我把纱布死死缠住,期间纪容恪无数次蹙眉,他好像十分痛苦,但也只能我来做这样的事,我其实很害怕血,尤其是这样狰狞糜烂的伤口,我看一眼会觉得双脚发软牙齿打颤,但我知道这关乎纪容恪性命,他能不能扛到最后,我只能咬牙硬着头皮上。

我给他颤裹好后,何堂主从里面捂着左臂奔跑出来,他后面还有几名保镖跟随,但都受了伤,没有更多人追出来,彪子将车往那边开了几米,纪容恪忽然给手枪上膛,他把枪洞架在车玻璃一条缝隙上,眯眼对准那些只顾着追何堂主的保镖一阵横扫,他们相继倒地,彪子踹开车门用手拉了一把何堂主,将他拽上椅子,后者关住了门,一个紧急拐弯扬长而去。

何堂主也受了重伤,不过没有纪容恪那样血肉模糊,看上去瘆人,我把手臂伸到前面,把他半截衬衣袖子撕扯掉,露出他血流不止的手肘,上面有一道疑似匕首留下的割痕,很长,大概七八厘米,是呈一个蜿蜒曲折的形状从上臂延伸下来,像一条蜈蚣,我死死咬着牙,才能忍住那股根本不受我理智控制的颤抖,我浑身都泛麻,万分艰难给他上好药,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丧失全部力气的纪容恪,“容哥能撑下去吗?”

纪容恪有气无力点了下头,彪子一手把持方向盘,另外一只手点了根烟,他现在也头皮发麻,比我好不到哪里去,连纪容恪都这样惨重,自然都失了主心骨,纪容恪从来都是无往不胜,极少有人能使他两败俱伤,彪子吸了好几口后,前面有一个红灯,他扫了一眼,刚刚变红,现在等不了,伤势等不了,后面九叔人马一定也追来了,一分一秒都要争夺,很可能就是一条逃生的路,他将烟蒂朝着窗外用力啐出去,脚下一踩油门闯过路口,纪容恪十分聪慧,他早就想到这一次来很有可能玉石俱焚,为了降低招摇度,他没开那辆几乎整个华南都知道是纪容恪的黑车,而是换了一辆外表低调又脏秽的银色面包车,开在车海内根本不起眼,当然弊端就是交警不认识,很快发现了闯红灯的彪子,交警用手指着这边冲对讲机说了句什么,很快停靠在街道边的摩托车出动,三名交警朝这边追赶过来,彪子从后视镜里看到穷追不舍的交警,嘴上骂了声妈的,他用力砸了下方向盘,“甩掉吗?”

何堂主说甩。彪子对我说,“冯小姐,您自己坐稳了,照顾好容哥。”

我立刻点头说好,我一只手扶住他椅背,另外一只手将纪容恪的半副身体牢牢禁锢在我怀中和臂弯,他十分高大,我又过分瘦弱,在激烈的疾驰和颠簸下,根本无济于事,很快我自己都坐不稳当,纪容恪在我旁边摇晃起来,才包裹好的伤口纱布崩裂开,我舍掉自己的安危,用整个身体抱住他,将下巴抵在他伤口处,不让纱布继续崩裂。

我两条手臂在剧烈的颠簸和忽然刹车交换间被磕撞得青青紫紫,我觉得最严重一次,我手骨都要断裂破碎,那一下压得太狠,紧急拐弯时我用手肘关节替纪容恪挡住了车门的冲击,我都听到嘎嘣一声,像脱臼了一样痛。

彪子在毫无章法横穿了三个大路口一个小胡同后,终于在一片闹市区的街尾甩掉了一直紧随其后的三名交警,他几乎累瘫了,高度集中的精神和车技在这一刻才算松懈下来,他手握成拳压在鼻翼上,“现在什么系统的条子都他妈够狠,这追起来命也不要。”

他骂完立刻回头看纪容恪,他在我保护下一点事没有,而我则撞得头破血流,这辆车本身很不稳,车顶还弹下来一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很坚硬的弹簧,后面放置的一支铁棒头部从盒子内戳出来,几次戳击在我肩窝和脊骨,我额头被砸了一个血坑,不算很严重,但已经渗出血渍,淤青在一点点扩大化,从最开始的一个小点变为一大片。

何堂主对彪子指了指那边一栋平房,“开到那里,那边有个厂房原先是容哥的,后来一直弃用,房子没拆,庄园回不去,九叔一定会派人过去堵我们。”

彪子一怔,“九叔,九叔对容哥这么狠?他要这女婿了?”

何堂主目光往我脸上扫了一眼,他语气平静又惆怅说,“要不起,容哥刚才差点杀了九叔。”

“什么?”

彪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何堂主将刚才的过程大致和他讲了一下,彪子摸着自己的光头,他喃喃说,“这下毁了,容哥这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就等着一手夺取九龙会,这算是彻底败了。”

我听得出来,他和何堂主的语气都对我抱有埋怨,很大的埋怨,我默不作声,等到车在厂房外停下,何堂主把自己手机里的卡取出来丢进井盖里,纪容恪的也丢了进去,何堂主用彪子的号码给顾温南拨了个电话,让他迅速赶往这边,并且告诉他要千万小心是否有人跟踪,虽然九叔不太可能了解到顾温南和纪容恪的关系,但也不排除在华南他布下了天罗地网的眼线,早就将这边局势尽收眼底,才敢如此兴师动众到华南扎根。

顾温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也没问,他说了声好,直接将电话挂断,何堂主受了伤使不上力气,我和彪子一人架住纪容恪半边身体,往厂房里一扇仓库的门走进去。

里面很潮湿,但有窗子,地上铺了干稻草,门是木头的,上面有缝隙,大概是年久失修的缘故,所以透风还算好,不会有难闻的气味,彪子把纪容恪放倒在一张石头堆砌的床铺上,他把大衣脱下来盖在纪容恪身上,然后拿着烟都门口去吸,我看着他蹲下,何堂主拿着彪子手机在角落给手下人打电话安排事宜,我无比茫然坐在床畔,觉得内心无法言语的无助和荒凉,天边的颜色开始泛白,时间过了黄昏,再不多久就是黑夜,这漫漫时光,不知道明早醒来,会是怎样的地动山摇。

我蜷缩着双腿抱住膝盖,盯着蹲在门口吸烟的彪子,他背影看上去十分壮实,脑袋闪着光,如果放在往常,我一定很想打趣他,但此时我们都对未来失去了信念,这份挣扎来自于何堂主紧蹙的眉宇,来自于彪子落寞的背影,更来自于生死未卜的纪容恪,他受过伤,为我受过两次,但这一次,我不敢确定他是否熬得住。

那伤口太狰狞太血腥,我不敢看,我甚至都不敢想。

我在呆愣中,圈住腿的右手忽然被握住,掌心温厚的热度从指尖传递过来,我身体陡然一僵,我颤抖着垂下眼眸,那是纪容恪的手,他拇指上的扳指染了血,我看到那一丝血,喉咙泛起哽咽。

他嘴唇和脸色一样惨白,和那脱落了墙皮的墙壁融为一体,我捂住嘴巴说不出话,因为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浓情,看到了怜惜,看到了在乎,看到了我一直以来都想要却从不敢奢望的东西。

他在我眼皮上轻轻刮了一下,说了声蠢女人,他其实做这个动作很艰难,因为他手臂根本无力举起,我看到他因为逞强而更加苍白的脸色,我鼻子一酸用力握住他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吻着。

我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全都是我牵连你。

他一言不发,可我知道他没有怪我,他看着我的眼神还是那样毫无责备,他手从我掌心内滑落,跌在我腹部,他唇角绽出十分满足的笑容,“还好,你还为我留了个孩子,不知道长大会不会很像你。”

我听到他这句话,所有呆滞茫然都幻化为委屈、感动、害怕与崩溃,我扑入他怀中嚎啕大哭,那一刻我真恨,恨他怎么会是一个好人,如果他像我想的那样卑鄙那样绝情,我会不会心安理得一些,会不会。

◇ 第110章

我痴痴傻傻的,何堂主几次想要过来和纪容恪说话,可他根本得不到时机,只能站在远处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大概觉得心酸,他别开头,走到门口背对着我们,和彪子一站一坐,看着天边迅速晦暗下来的天空。

纪容恪很喜欢听我回忆我们最开始遇到的事,那是我最狼狈的日子,也是他最风光的模样,他声音无比虚弱问我,见他第一眼在想什么,我说,“想你是个坏男人,眼神很犀利,脸上阴森森的,不爱笑。”

他咧出苍白的笑,“现在呢。”

我陪着他一起笑,可笑着笑着,我眼前忽然模糊起来,我说现在多好啊,以后也这样,孩子生出来才爱笑,不然板着脸,连爸爸都不喊你。

他瞳孔有些涣散,目光越来越淡,我从他眼眸中找不到光亮,他身体在我怀中慢慢变得柔软,软到那么高大的男人,我连碰都不敢碰,生怕会碎掉,再难拼凑起来。

顾温南赶到时,纪容恪已经在我怀里晕了过去,他脸色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我心慌意乱,我不断将食指伸在他鼻子下面,探听他的鼻息,确定还在不在,可我每隔几分钟试探一次,就会发现气息微弱了一些,到最后我不全神贯注去感知,都好像没有任何反应,我吓得用力抱住他,将他完全托在我怀中不敢放开,仿佛只要我稍微松懈一点,他就会忽然间消失。

我将唇贴在他额头上,我用力亲吻他,他皮肤不再滚烫,而是变得温热,也许最后就是冰凉,我嚎哭着摇晃他大喊,“我还有话呢!你等我说完,纪容恪,再听我说说话,你再听我说啊!”

我哭声太凄厉,厂房里不断回荡着我的嘶吼,在四面八方的墙上撞击,再涌回来。

顾温南走过来看到如此狼狈苍白的纪容恪,他先是怔住了一下,似乎不太置信这个人是他认识的意气风发的纪容恪,他看了看我,以及站在旁边同样受了伤的何堂主,他一脸懵然,“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指着纪容恪肩膀被鲜血染红的纱布,“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谁做的?”

何堂主没和他交待一切,只简单说一些打手,便打算一带而过,可顾温南根本不相信,“你以为我那么好骗吗?打手,华南还有人能把容恪打成这个样子,可能吗?他一个人对付几十个都不是问题,难道对方是少林寺全体和尚下山吗?”

我们没有人说话,顾温南等了很久见我们依然沉默,他也不再问,他跪在地上把所有工具都从箱子里取出来,他要我放平纪容恪,我不肯,我死死抱住他,此时在我眼里所有人都很恐怖,我不知道还可以相信谁,即使我知道顾温南不会害他,我仍旧有所顾忌,谁都可以倒戈,谁都会存在欲望,这份欲望非要达到不可,那么一切筹码也都能够赌注,万一他被九叔收买了,我这样死死握住他,谁也下不了手,我背后藏了一支尖锐的短钢筋,如果有人要伤害纪容恪,我立刻就能和他同归于尽。

顾温南没有办法,他见我神经恍惚呆滞,以为我出了问题,他看了我片刻,柔声问我还好吗,我格外警惕盯着他的两只手无暇作答,生怕他掏出什么武器来,我掌心死死捧住纪容恪的脑袋,我必须托住他,他呼吸太薄了。

顾温南检查了他肩膀的伤口后,他脸色忽然无比凝重起来,这一丝凝重让我心里一跳,我下意识捂住耳朵,直勾勾看着他任何一点表情变化,我不敢听他说,此时的我一点坏消息都承受不了,它会把强撑的我彻底打垮,再也爬不起来。

“斧头砸中了容恪肩膀的骨头,看伤口所呈角度对方下手很重,目标是要他死,因为有一枚大概三厘米左右的长钉子斜着从胸口贯穿,同样是看角度和伤口结咖情况,推断出应该距离心脏位置应该很近,如果没有刺破心脏边缘,就是擦着掠过去的,很危险,从这里开车到最好的内科医院,需要一个多小时不止,车子不会一点颠簸都没有,很有可能使钉子角度更深入刺穿,就算现在没有沾上心脏,这一路过去也不一定了。”

彪子掐灭了烟蒂从门口跑进来,他声音特别沙哑,被浓烈的烟雾嘬的,“有生命危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