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1)

我知道他误会了,误会我放不下,可他又何尝不是放不下白茉莉,可到底放没放下,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我猜不透他,他亦是再聪明睿智,也猜不中我。

“我没有舍不得。我只是…”

“不用解释这么多。”

他从床上站起来打断了我,抬腿朝门口走,我后面叫了他一声,等到他停下步子,我立刻将拿在手上的照片举过头顶撕了个粉碎,然后往地上狠狠一扔,十几块碎片簌簌落下,散落在床底和镜子后的每个角落,纪先生这才转过身来,他看到被撕碎的相片,唇角笑容绽出,“保姆打扫很困难。”

“我可以自己扫。”

他理了理衬衣的袖口,“忘掉一个人是从心上,而不是行为。”

我追着他上前一步,我险些脱口而出直接质问他,我最终咽了回去,用一个最婉转的方式说,“欺骗一个人也可以从说到做,甚至连眼神也包括其中吗。”

纪先生再次抬起的腿顿住,他背对我而立,高大的身体似乎骤然僵了僵,此时窗外阳光明媚,我恍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跳跃的,那缕不甘寂寞的光投射到走廊上,融于地板一道道剪影。

“也许会,但要看这个人是否舍得欺骗。”

我喉咙忽然间无法抑制的哽咽了,“那你舍得吗。”

他微微仰起头看着前面,走廊从天窗直射下的一缕阳光中,有细细的灰尘在飞舞,我和他同时看向那些尘埃,就像在看无可预知的芸芸众生。

他说,“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

我握紧的拳头已经被汗水浸湿,掌心粘乎乎的,刮花了指甲,瞪大的瞳孔缩了缩,鼓起来的勇气又一次消失殆尽。

我不想问了,我低着头说没有,就是忽然觉得很不安。

他没有什么,头也不回走出客房。

他走之后,我站在走廊上,置身在那束仿佛可以将人运转到另一个时空的筒子光圈中,我眼前轮回着从认识纪先生到现在,一幕幕他的脸,像一张陈旧的黑白碟片,播放一部令人肝肠寸断的老电影。

这颗心啊,还来不来得及迷途知返。

◇ 第84章

那批免遭霍砚尘毒手的走私货物,到底还是出了问题.

下家检查出粉质不够纯,分明是A-却报A+,嚷嚷着要退赔损失,按照A的价格重新交易。

纪先生从干这行生意就没有把到手的钱赔出去过,他不是在乎几百万,而是在乎口碑,他退了赔意味着承认这批货存在问题,他明知道不纯却还按照纯的价码出货,坑了一直以来合作的下家,这是亏损道义的大事。而且过去了这么久,当时验货没查出来,等到几天后再反咬一口,任谁也不可能买账,何况是掌控行规名望颇高的纪先生。

这一行原本就是黑吃黑,谁黑得更狠,谁就狂赚,谁黑得犹豫不决畏首畏脚,谁就在圈子里吃亏,人尽皆知的道理,纪先生叼着烟卷嘲讽不屑的冷笑,“高丽棒子这么天真,还出来混什么江湖。哪笔交易不是试着水走货,这哑巴亏愿不愿意吃,也都要咽下去,谁他妈给他退赔。”

何堂主在驾驶位开车,他原本速度开得很快,到后面几乎蠕动前行,几分钟都开不出十米。

纪先生把车窗摇下来,探出头去看,前面堵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许多车间距不足几厘米,惯力稍微往前蹭一点就会发生连环撞。我从前面挡风玻璃看了半天才认出这是哪里,经过最近不足五十米的红绿灯交口,就到达滨水区最大的商业交际中心长虹街。

何堂主下车询问了一下在不远处指挥交通滞留问题的交警,对方和他一边比划一边说了情况,何堂主面色凝重走回来上车,他对纪先生说,“长虹街四十五分钟之前发生了一起恶性枪击事件,一死三伤。不过已经在疏通中,不出半个小时就可以恢复交通。”

又是枪击事故,华南这片地域,还真是风波不止。

纪先生让何堂主给局子那边熟人打电话,问问到底是哪两拨人闹事,和自己这边有没有关系。

何堂主拨通后简单询问了几句,那边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而且环境特别嘈杂,一直有叫喊声鸣笛声,似乎就在事发地点,何堂主挂断电话后说,“是武三爷干儿子,看上了圈子里一看场子的女人,听说有一晚上堵路口要强上,让那女的跑了,后来告状到自己男人那里,三天前就通了风声,计划明天在后海湖约架,结果今天不知怎么凑巧在路口碰上了,没有闷住这口气,直接过去干到一起。死者是武三爷干儿子,受伤的是他司机和保姆。”

纪先生整个人都是一惊,“武三干儿子被干死了。”

何堂主说是,纪先生又问哪里看场子的,何堂主说这不清楚,局子暂时也没有调查到,路边群众报警后条子赶过来人早散尽了。

纪先生笑着往窗外拥堵的车辆看了一眼,“还真有血性。武三打着金盆洗手的幌子明着退出江湖,其实暗中所有生意都没断过,就为了转移条子视线,把注意力往我的码头上引,这一招下三滥都让他玩儿了。可惜恶有恶报,天意昭昭。”

“武三这个干儿子,特别会拍马屁,也会献殷勤,和您年纪相仿,按道理讲,算是英年早逝,他没大本事,但花活多,心眼碎,武三手下有本事的人不少,可这几年人散鸟兽尽,很多不满他干儿子兴风作浪霸道横行,武三又护犊子不管,因此跳出来许多,武三早就像失去了翅膀的鹰,如果再不注入新血液,他已经没几天扑棱的劲头了。”

何堂主话音刚落,他放在副驾驶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拿起看了眼屏幕,对纪先生说,“是彪子。”

他按下接听键后,彪子在那边忽然很大声说,“容哥在你旁边吗?”

何堂主从后视镜看了看纪先生,他说在,发生了什么,彪子说,“我砍死了人。”

他声音很大,车厢内又十分空荡,回音一直传到了后座,我在惊讶的同时,纪先生更是脸色在瞬间阴沉下去,何堂主问他砍了谁,彪子说,“武三的干儿子。”

何堂主不可置信的蹙眉,“是你砍的?彪子你他妈疯了!”

彪子那边十分懊悔,“我一时生气,当时火蹿到了脑瓜顶,我没控制住,砍完我就后悔了,我知道给容哥惹了麻烦,我跑的时候应该没人看清楚我脸。”

“看不看得清有关系吗?老百姓不知道,武三那样的人脉,他干儿子死了,他能不报仇吗?你藏到天涯海角,以为就可以平安无事?你给容哥可捅了大篓子!”

彪子在那边欲言又止,估计是想要和纪先生说话,又实在没脸,何堂主把电话挂断,往副驾驶椅子上一摔,“容哥,您听见了。”

纪先生闭了闭眼睛,“不管。”

何堂主一怔,“不管什么。”

“彪子惹的祸,他自己收拾。我不插手,如果武三不放他的命,那是他自作自受。”

何堂主和彪子跟着纪先生在华南一点点干起来,这份共患难的情意,并不比亲兄弟差,他听到纪先生不打算救彪子,他很想劝说几句,可纪先生直接把头偏向窗外,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何堂主急得砸了下方向盘,我看到后视镜映射出的他脸庞又白又青。

没过多久前面整条街道终于被疏通,我们离开拥堵最严重的地带,驶向通往医院的告诉,何堂主一直在用耳机和赌场的人通电话,了解当时的全过程,似乎有意为彪子出头平事。他在纪先生身边是头号红人,这几年混得很是得意,也手握不少自己的人脉,虽然比纪先生的渠道弱了许多,可不论是谁,只要在华南地盘上混,看在纪先生面子,多少也买他的账,何堂主这一路打了不下十个电话,也听不到那边说什么,他这边只是嗯嗯哼哼,谈得是好是坏不得而知,他将最后一个电话收线,把车稳稳停在医院门口,他回头对纪先生说,“容哥,稍后您从医院出来我让保镖送您去金苑,我办点事。”

何堂主说完要推开车门下去,纪先生让他站住,他终于睁开眼,可他眼睛里的目光尤为骇人,“你自己明白彪子惹了多大的祸,那是人命,武三这关过了,条子那边能过吗?我为了救冯锦也伤了人命,刚将这件事搪过去,不是我不管,是我没法出头。武三在华南的地位,并不比我低,他绝不会罢休,他踩着理,闹得多大也不会亏。”

何堂主垂眸沉吟了片刻,他说,“容哥,道理我懂,我比谁都清楚您走到今天这一步多不易,可彪子立功不少,他有胆子扛事,有胆子顶雷,更对您忠贞不二,如果失去了他,您和断翼的武三处境有什么不同。我纵然豁出去这条命为您做事,我也有我的力不从心,彪子一个人扛起了赌场,他撑起了您半壁江山,您和冯小姐当初几面之缘,为了救她还闯过刀山火海,甚至得罪了金爷,可彪子是您自己兄弟,容哥,您真绝得了这份情吗。”

何堂主这一番话都非常犀利,尤其最后一句,让纪先生瞬间沉默下来,何堂主等了片刻,见纪先生仍旧没有什么表示,他没有再耽搁,而是跳下车准备离开,他走出去几步远,纪先生忽然也打开车门,他手伏在车顶喊住何堂主,“武三那边,暂时约不出来,晚上我带人堵他,我们先过去局子那边打探情况。”

何堂主停下脚步,他十分惊讶转身,纪先生一向说一不二的,他只要有了打算,绝不会为任何外力因素而动摇改变,他根本没想到纪先生最终还是愿意出头,何堂主忽然把目光落在我脸上,他眼睛里有了一丝复杂,好像这一切都因为我,但随即这层复杂和凝重便被喜悦冲散。

我走下车,纪先生从后备箱取出一束百合花,他让我进医院代替他看看丽娜,我其实有些发怵,因为我知道九叔也在,他对我的敌意还是比较大,毕竟傻子都看得出来,我跟在纪先生身边,是他的女人,他也亲口承认了,他当然很想肃清未来女婿身边所有威胁到他女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