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我才安宁下来的心,又因为这句话浮躁起来,是真的躁动不安,我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多少达官显贵等着将自己女儿嫁给纪先生,不是九叔的丽娜,也有太多人的千金,这世上谁还管你是好人坏人,你拥有了别人向往的权势,就可以主宰别人的人生,而能够做主宰者的人,就会得到无数敬仰。

纪先生原本就不属于我这样的女人,我能得到他短暂的岁月,已经是上苍眷顾。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纪先生会娶丽娜吗。”

他沉默下来,他静静的呼吸就在我耳畔盘旋,每一下都让这个失去了月色的夜晚变得那么苍凉。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而是拍了拍我后背,用沉默代替他所有要说的话。

纪先生穿好衣服,我和他走出房间,客厅里此时站了很多人,有保镖有佣人,全都大气也不出,安安静静的犹如一座座雕塑。九叔坐在沙发上,丽娜还穿着那件睡袍,她站在他面前,九叔没有看我和纪先生,他只是听到开门的声音便将手上拐杖朝丽娜飞过去,丽娜当然会躲,可她不敢太躲闪,除非傻子才看不出来九叔是特意做给纪先生看,否则早不扔晚不扔,为什么偏偏在纪先生刚出来时候扔。

拐杖的龙头擦着丽娜右侧下巴飞过去,撞在墙壁上,跌落在地,这一下蹭破了皮,李娜脸颊迅速渗出血迹,保姆看到后吓得不轻,她立刻冲过去用手按住丽娜的伤口,大叫着让保镖拿纱布和破伤药,保镖看到丽娜流血也蒙了,不知道该听谁的,只是本能的想着救人要紧转身往楼上跑,九叔狠狠一跺脚命令保镖站住,保姆急得险些哭出来,“九爷!丽娜小姐还这么年轻,她的脸毁不得,你现在在气头上,等您消了气,到时候怕就晚了!”

“闭嘴!这个祸害精,做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毁了算什么,死了我才省心!谁也不要给她求情。”

我站在门口,纪先生走过去,他握住保姆腕子将她手从丽娜下巴上移开,他眯着眼看了看那片有些糜烂的伤口,“九叔这下可不轻,看来丽娜真是让您动了气。”

丽娜将纪先生的手拍掉,她自己捂在上面,大概是力气过大,触碰得有些疼,她蹙眉嘶了一声,“用不着你假惺惺,我爸难道不是你请来的吗?”

“你巴不得我死了不管你你更无法无天!我对容恪信誓旦旦保证,你除了骄纵任性,从不会做恶事,没想到你这样不害臊,连我的脸一起给你丢了。”

九叔从沙发上站起身,他奔着丽娜大步走过来,气势十分骇人,他扬起手臂要扇她,丽娜闭上眼睛准备迎接那一下,却在即将落于她脸上的前一刻被纪先生在半空拦住,“九叔。”

丽娜下巴上的血越流越多,顺着她白皙的指缝溢出来,滴滴答答淌在袖口和地面,空气中有一股粘稠的腥味,纪先生拦住九叔不让打,九叔当然不会立刻收手,他让纪先生松开,他无论如何都要教训这个不孝女,纪先生扫了一眼丽娜,她正红了眼眶看着他,咬牙切齿的隐忍着,“你跟我爸告状,又反过来做好人,让他觉得你宽容大度,又让我感恩戴德,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养男宠怎么了,我花了你的钱还是睡了你的人?你不是大流氓头子吗?你有本事就废了全天下男人。”

九叔最开始还有做戏的成分在,可丽娜这番话说出口,他是真的恼了,他恨铁不成钢,怎么生了这样一个贪图享乐又愚蠢至极的女儿,纪先生在听丽娜说话从而松懈的同时,九叔将自己高举的手臂狠狠劈下,重重抽打在丽娜脸上,这一下有多么狠,我只听那声脆响就清楚。

丽娜被扇得摔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保姆吓得当即就哭了,她大声埋怨着九叔怎么下这样重的手,这是亲骨肉,不是捡来的,保姆哭喊完腿一软跪在丽娜旁边,伸手去检查她的脸,将她杂乱覆盖的头发掀开,丽娜原本俏丽精致的面孔此时已经肿起来很高,满是血淤和青紫,她沉默着掉眼泪,痛得嘴都张不开,唇角不断的淌血,保姆心疼得已经不知道该怎样,用掌心托住她下巴,去接那不断溢出的血丝,纪先生看到这样一幕,他推开保姆,说了声我来。保姆不太放心,可也没有别的选择,她起身让出空位,纪先生俯身把丽娜抱起来,保姆立刻从沙发抽了一条毛毯给她盖住,纪先生用脚踢开挡住门还没有完全回神的保镖,冲出了别墅。

◇ 第81章

丽娜被送进急诊,检查后立刻进行了外科修复手术和口腔护理,她两颗牙齿松动,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如果这几天掉了,就要重新镶嵌,下巴留了一条非常浅的白色疤痕,脸颊的浮肿涂抹了药物过段时间就可以消下去。

九叔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看着坐在病床上一声不吭的丽娜陷入沉默。我和纪先生站在床尾,他身上还穿着保镖的制服,知道他身份的人这样看上去觉得很滑稽很好笑,不过纪先生身材风度的确十分出众,不愧是在江湖摸爬滚打了二十余年只一个眼神都能让人寒颤,他穿什么都不会被埋没在人群里,总能脱颖而出鹤立鸡群,再平庸的装扮也无法掩盖他冷冽逼人的气场。

窗外夜色正是最浓的时候,时间为凌晨一点,病房外走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白色刺目的灯光阴森入骨,就像是在太平间,越是悄无声息越是恐怖凝重,丽娜下巴缠裹了厚厚两三层的纱布和绷带,左手正在输液,原本输完后就可以回去,不过她不想回,她向护士提出了住院,不论护士怎么保证她脸部不会出事,她都不肯走,九叔只好派一名保镖跟着护士去办理手续,他执拗不过,也懒得哄,毕竟纪先生这边还没有安抚好,不知道是否原谅了丽娜,还保不保得住他朝思暮想的这门婚事,哪怕九叔真的心疼不已,也只能装聋作哑漠不关心。

纪先生始终没有说话,他冷漠站在门口抽烟,根本没有往床上看一眼,他肯把丽娜抱到医院已经仁至义尽,展现了他的绅士风度,他头顶被戴了绿,搞不好还要一直绿下去,难不成还指望他尽未婚夫的职责,对丽娜鞍前马后柔情体贴,他肯做,九叔也未必敢看。

等到那瓶液体输完之后,纪先生最后一根烟也刚好抽完,护士拔了针给她喂了一些消肿药,丽娜吃掉后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谁也不理,也不吭声。纪先生走过去对九叔说,“天色晚了,九叔是打算留下将就一晚,还是我吩咐人送您回丽都。”

九叔看了一眼床,虽然是自己打的,但到底是骨肉,感情再平淡,也关怀挂念,他说将就一晚吧,纪先生说好,他留下四名保镖在病房门口守着,又找院方推进来一张床,他安顿九叔休息下,才带着我从医院离开。

我在电梯里问他这门婚事你要反悔吗。

纪先生手指在光滑的铁门上轻轻摩挲着,我们两人的轮廓都被倒映得特别清晰,我看着他,他笑而不语,我有些等不及,我很想听到他否认的结果,可我知道那不可能,所以我并不敢抱太大希望,用情至深最容易空梦一场,能够及时抽身的从来都不是最深陷的那一个。

“看九叔给我多大的筹码和让利。”

“你拿婚姻作为一场交易吗。”

我有些惊讶,虽然我知道这本来就是一场交易,九叔把丽娜托付给他,不过是一个引子一个借口,将他们毫无血缘的关系变成最大化亲近,这样九叔交出九龙会给纪先生掌管,他仍旧做幕后最大的控制人,而纪先生则以他女婿身份成为一个傀儡。九叔想的是很美好,但他殊不知从最开始这件事的轨迹就不在他掌控中,纪先生深谋远虑狼子野心,怎会甘心做傀儡,他对九龙会当然也觊觎良久,只不过这份觊觎,绝不满足于望梅止渴,他要全面控制,而不是只得到皮毛和一个鸡毛令箭,九叔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纪先生对于权势的贪图会这样狠,已经到了迷失心智的地步,否则他万万不会萌生托让九龙会的念头,在他意识里,纪先生还是一匹雏狼,可他忘记了华南这片虎窝,早已把他磨练为狮王。

我们走出电梯,远远看到何堂主站在门外,他手上拿着电话,正在等待对方接听,两三秒钟后纪先生口袋内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直接按了挂断,他朝着门外快步走去,我跟在他身后,何堂主原本打算再拨过来,他隔着门看到纪先生,立刻迎上将门推开,他对纪先生说,“顾医生在街角的夜宵店等您过去,他刚下了一台私人手术。”

纪先生说知道了,他没有坐进车里,而是吩咐何堂主在这边等候,并且颇有深意告诉他九叔没有走,何堂主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他们在对什么暗号,或者是我跟在纪先生身边久了,对待什么事物都有些一语双关的猜测,其实根本没那么复杂,在华南想要简简单单生活真的太难了,这片领域被混江湖的人霸占得净土所剩无几,到处都是波涛汹涌阴谋叠生,即便纪先生就在我身边,我依然要时刻戒备,因为我知道他不会护我一辈子,我早晚还是要自己面对。

我们进入四季风餐厅时,一楼大厅没有几桌客人,到处都很空荡,两名值班的服务生坐在收银台看手机,看到我们进来她们起身要招呼,纪先生抬头看向二楼,整个二楼都笼罩在四块拼接在一起的落地玻璃内,纪先生指了指像是一个雅间里自斟自饮的顾温南,她们立刻会意,点头笑了笑重新坐下。

我和纪先生走旋转的水晶扶梯到达二楼,纪先生方向感特别好,在非常难辨别位置的十几个交错纵横的雅间中找到了顾温南,我反手关上门,顾温南听到声音说了句来了,纪先生没理他,我关好门跟上去,他懒洋洋抬起眼眸看了一眼,他看到我也跟来了,脸上的慵懒和随性立刻收敛,转而浮现一丝绅士温和的笑意,我和他打过招呼,纪先生将我身后椅子拉开,我坐下后,他坐在我旁边,桌上摆了两套餐具,服务生敲了下门推开探头问还需要再加一副碗筷吗,纪先生说需要,服务生很快拿上来一套崭新的套着保鲜膜的餐具,我用指甲盖扎破把东西取出来,顾温南看了看桌上的菜,“吃得惯吗?”

我说我晚上没吃东西,特别饿,一个馒头我也可以吃很香,我不挑食。

顾温南玩笑着嘴巴啧了两下,他用筷子指了指倒酒的纪先生,“怎么连饭都不给吃,资本家的阴狠歹毒已经完全不遮掩了。如果是我,对女人就下不去手。”

“那是你闷骚。”

纪先生拿起酒杯闻了闻味道,他有些嫌弃别扭的语气,“喝不惯白酒。”

“喝尿去吧,爱喝不喝。”

顾温南想要从他手里把杯子夺过来,纪先生笑着推开他手臂,仰脖喝下去,顾温南把桌上的酒瓶牌子转向纪先生,“看见了吗,喝酒的行家才喝得惯。”

纪先生又为自己斟满一杯,顾温南夹了一口菜问他,“听你手下人讲,付九坤来了华南,目的是逼你娶他女儿。”

纪先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问哪个手下说的,顾温南毫无心机说何堂主,纪先生偏头从一楼橱窗往医院的方向看了看,他皮笑肉不笑,“嗯。”

我心里默念愿我佛保佑何堂主长命百岁逢凶化吉。

顾温南没看懂纪先生对这件事有多怄气,他还在追问是不是,我想到也许我在,他们不方便深入私聊,我将椅子推开说,“我去方便一下,顺便找服务生买一壶普洱茶。”

我说完推开门走出去,我在走廊碰到从对面雅间收拾餐盘出来的服务生,我说来一壶普洱茶,她让我稍等,我按照指示牌找到洗手间,简单补了一点唇色,看上去不那么苍白干裂,我把唇膏放回包里,走出来时服务生刚好拿了一壶茶从一楼上来,我叫住她让她交给我,然后对她说了声谢谢,我提着茶壶正要推门进去,我手才握住门把,忽然听到顾温南说,“你要娶丽娜吗。”

纪先生说,“为什么不娶。”

“可冯锦怎么办?白茉莉没有希望了,你不是很喜欢冯锦吗。”

纪先生闷笑出来,“谁告诉你我喜欢她。”

顾温南明显怔住了,他良久都没说出话来,里面传出玻璃杯触碰桌面的清脆声响,“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人,她能做到什么。女人的傻是最好的利器,用来感动仇敌,用来保护自己,用来刺伤别人,可女人不会时时刻刻都傻,怎样她才能犯傻,你明白吗。”

顾温南仍旧没有说话,纪先生大笑出来,“喝下感情这杯毒酒的女人,愚蠢的直接病入膏肓,聪明的会用她的理智再挣扎几下,可她一旦又产生了愧疚,认为自己背叛了忘恩负义了,便彻底无药可救,她的价值就会变得很大很大。”

谁传来一声叹,走廊上狂风肆虐,顾温南声音里有一丝虚虚的气息,“容恪,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 第8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