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1)

可我看着白茉莉刚才也甘之如饴,我见了她几次,即使在纪先生面前,她的失态和疯狂,她的主动与热情,她的崩溃和哀求,也没有那样宜喜宜嗔,娇媚温柔。

女人大概都会有一个心路历程,很少有谁能坚定一个信念,都会随着时间而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弱,不想挣扎,只想认命。

何况曾经的纪先生,只是一个堂主,屈居人下,白茉莉对于九叔的霸占就算十分不甘愿,可当她习惯了做万人之上的女人,呼来喝去风光无限,也会觉得没什么不好,人都是充满贪念的,由奢入俭难。

纪先生今非昔比,早已不是当初小小的古惑仔,他在华南掀起一片血雨,铸造了属于自己的帝国,他比九叔年轻俊朗,比他更有男人味,白茉莉的春心才又再次荡漾。

她后悔了,为自己当初对这份感情的不忠贞。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纪先生那般决绝,他连再提起她,眼睛里都失去了神采。

那仅剩的一丝波动,云淡风轻得好像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忽然觉得特别心疼,多年前的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女人可以万念俱灰嚎啕大哭,男人能吗。

当他看着躺在九叔床上自己心爱的女人,那心如刀绞的滋味,他是否还记得。

我在桌下握住他的手,他指尖动了动,我说,“我会陪你,我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

他听到我这样说,转过头来看我,“这么说以前做过。”

我笑着咧了咧嘴,“好汉不提当年勇,瞧你这认真劲儿吧,没劲透了。”

他闷笑出来,白茉莉坐在对面静静饮酒,她已经喝了许多杯,霍砚尘都看不下去要从她手上把杯子夺过来,可她直接推开他身体避开了,她眼睛里泛了一层绯红,“九叔,我这次跟您回去。”

九叔微微一怔,他放下筷子问她,“玩儿够了?”

白茉莉哼笑着,“够了。”

九叔很高兴,“愿意老老实实做二太太,不争不抢不吵不闹了?”

白茉莉叹了口气,她手肘撑在桌上,支住自己额头,“没有不愿意过,九叔把我想的那么不识抬举。”

“合欢啊。”

九叔喊了这样一声,我整个人脑子里忽然炸了一下,好像被点燃了什么,合欢。

合欢…合欢!

庭院深深,那一株凋零了的合欢树。

◇ 第71章

白茉莉喝多了,自己一个人吹了两瓶白的,56度的高浓度酒,别说她一女人,就是五大三粗的汉子,灌下去也扛不住,少女时候纪先生宠着,没几年当了九叔二奶,更是吃香喝辣养尊处优,她其实没应酬过什么,如果不是这一年半载在卡门宴当交际花,她其实应该没酒量,她心里不痛快,我看她眼神就知道,她恨不得扒了我的皮,也恨不得捅死自己。

其实我没什么可怕,这世上打败爱情的敌人从不是另外一个人,人哪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破碎掉一份情感,而是时间和那份人心里永不满足的贪欲。

霍砚尘吩咐保镖把白茉莉带到宾馆休息,她走了之后不多久,九叔也喝多了,霍砚尘和纪先生轮番敬酒,拿酒当白开水一样,九叔这条硬汉子再倔骨头,也架不住一群人的软磨硬泡,很快便红了脸,撑在桌上缓神,侍者端来了醒酒汤送到他手上,他喝下后闭着眼睛休息,霍砚尘端着酒杯从他那边过来,我见状要走,结果他喊住了我,“冯小姐这样不待见我,好歹也是我场子的员工,老板来了立刻闪人的道理总没有吧。”

我不得不顿下脚步,我忍了忍脸上的情绪,回头微笑看他,“只是给霍老板留出座位,我能坐着看您站着吗。”

他笑了笑,“我来找容哥说句话,站着坐着也不会久。”

他这样说了,分明不打算我走,我只好坐下,拿起筷子在盘里挑拣着毛豆吃,霍砚尘拍了拍纪先生肩膀,后者这才从酒杯内抬起头,有半分醉意看着他,“怎么。”

“容哥,今天九叔过来,我席间想了很多,当初在九龙会,你待我不薄,合欢和九叔,也是我从中做了一些事,才使你们有情人不能眷属,现在我和容哥悔过,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纪先生眼底微微有些惊讶,他仰起头仔细观察了霍砚尘的脸,“喝醉了吧。”

“容哥不信?”

纪先生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霍砚尘原本才正经了几秒,他也觉得好笑,大笑出来,“我其实也不能相信。”

纪先生和他碰了一杯酒,“虽然你眼神确实诚恳,可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争强好斗不服输的性格,包括九叔。”

“好斗错了吗,这不就是一个比谁斗得过谁的世界。”

霍砚尘转动着手里的酒,他脸上得意神采很重,纪先生说,“斗没错,量力而行,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说完把餐巾纸丢到桌上,起身系了系纽扣,“这是你喊我一声容哥,我给你的忠告。”

纪先生朝上首走过去,九叔不愧是酒阵里熬出来的,他很快便修复过来,虽然眼神还有些飘忽的醉态,但意识却不混乱,纪先生问他还要不要上节目,九叔兴致很高,他说当然,不能辜负了你的安排。

纪先生看了一眼彪子,彪子站起身拍了拍手,很快楼下走上来一批十分清纯靓丽的女孩,其中有几个眼熟,我想了一下,记起是商姐最新招进金苑的一群艺术院校学生,她挨个摸了,确定都还没有开过苞,应聘进来建立女子乐坊,规定是不出台不接客,每个周六竞标,只在包房做表演,演完就走,绝不陪酒。虽然在夜总会很多事身不由己,但金苑纪先生的牌子竖在那里,在场子里敢为难的人还是寥寥无几。

这群女孩还没有正式见客,不过已经炒的非常红火,早就被人以六位数拍下了首标,我看着十八九岁的她们,有些感慨自己似乎老了。

我像她们这个年纪,正在卡门宴醉生梦死,忘记了自己出身,忘记了自己的根本,一心向往大都市,过名流的生活,最终现实告诉我,在风尘里起起伏伏的女人,老鼠变不成虎,麻雀当不了凤凰,都是一场梦,梦早晚都要醒。

纪先生重新坐回来,他低低和我说了句什么,不过音乐太吵,我没有听清,我看他表情不是特别严肃,估计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就点了点头,没再重问。

九叔盯着其中一个女孩始终在看,就连期间重新执杯也没有移开,纪先生早就察觉到,他一言不发等到这支舞蹈结束后,笑着问九叔,“您有看得上眼的吗。”

九叔大约见这里人多,有些端架子,他笑而不语,目光示意般往站在第二排最边上的垂头女孩看,那女孩留着俏皮的短发,长了张娃娃脸,十分白嫩可人,我心里暗叹一声可惜了。

似乎老男人都特别喜欢年轻俏丽的女孩,觉得和她们在一起可以返老还童,可他们腰缠万贯富甲一方,习惯了唯我独尊,却从未想过这些被看中的女孩,除了屈服在钱势的淫威之下,都无一例外湮没进了黑暗之中。

纪先生回头对何堂主吩咐,“过去。”

何堂主是一个十分正义的人,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过去,他低头对那个女孩说了几句话,那名女孩惊恐抬起头,她眼睛里满是慌张,澄净得令人心疼,她咬着嘴唇摇头,我看到她对何堂主说求求您,何堂主不忍,他转头看纪先生,纪先生移开目光,置若罔闻。

何堂主知道木已成舟,纪先生不可能收回这个念头,他也不能收回,他对那个女孩强硬说了句,女孩脸上的惊恐瞬间变为惨白,她绝望的眼神令我心都被揪了起来,我想到很多人,曾经一起在岁月里走过,最终走散在漫漫人生路中的姐妹儿。

只道岁岁年年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