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1 / 1)

“我姓陈,在家行三,我祖父乃成国公。”陈滢直言道,一面便抬手指了指那群仆役中的一人,面现浅笑:“前些时候,我在忠勇伯府见过这嬷嬷一回,所以认出了你们。”

很坦率,没有一点藏着掖着,话都说在了明处。

陈滢确实是记得那个被她指出来的老嬷嬷。

那天忠勇伯府举宴,陈滢等人在向万氏告辞时,垂花门后头突然起了一阵骚乱,陈滢曾瞥眼瞧见过那老嬷嬷一眼,就此留下了印象,今日她一眼便认了出来,就此确定了对方的来处。

江妈妈闻言,眉头一皱,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将那竹批子在裙边上拍了拍。

那被认出的老嬷嬷顿时缩着脖子,脸都吓白了。

江妈妈一向很受万氏赏识,在府中积威素重,这一府仆役的生杀大权几乎就在她一人之手,这老嬷嬷此时自是怕得很。

江妈妈心下确实有些着恼,深恨那老嬷嬷竟被认了出来,如今“忠勇伯府”四字已经落在了明面儿,回去后万氏定要责她办事不力。

她心下急急转着念头,面上却现出又惊讶、又抱歉的神情来,一连串的客气话直往外冒:“哎呀呀,原来是陈三姑娘,奴婢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礼了,请姑娘恕罪。”

话说到此处,她忙自蹲身行礼,复又起身陪笑道:“今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没的竟冲撞了三姑娘您去,奴婢这厢……”

“罢了。”陈滢打断了她这段言不由衷的请罪,视线转向被那几个婆子押着的女子。

那女子显然已经力竭了,却犹在不住地挣扎着,全然不顾两条手臂已经被那几个婆子拧到了一个奇怪的位置。而乱发之下,她的一双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着陈滢,目中射出出近乎于疯狂的光芒。

“放开这位姑娘罢,再不放人,她的胳膊就该脱臼了。”陈滢看着江妈妈道,面上的神情十分平静:“或者我应该说,请你们放开这位招远县令家的姑娘――薛姑娘。”

江妈妈怔住了。

这平静的话语似在她的炸响了一道惊雷,炸得她有点回不过神。

万没想到,陈滢竟是一眼就看出了薛蕊的身份。

这才不过两句话的功夫,这位陈三姑娘是怎么瞧出来的?

便在她愣神的当儿,陈滢的语声已是再度响起,冷若寒泉,嵌入那漫天细碎的雨声之中:“依大楚律,无故殴击他人致伤者,笞三十,赎银五钱;以下犯上者,笞两百,不得赎。”

江妈妈看着陈滢,一时间竟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料到这位陈三姑娘很可能会管闲事,却不曾料到,对方管闲事的方法竟是这么的……新奇。

“如果江妈妈再不肯放人,我便要去府衙递状子了。”陈滢继续说道,直视着江妈妈的眼神平静得有点怕人:“只要状纸递到,忠勇伯夫人就必须过堂叙话,江妈妈是不是很希望事情走到那一步?”

只看江妈妈此时的反应,陈滢已经百分之百地肯定,那被押住的少女,正是薛蕊。

这个被乱匪坏掉名声的女子,如果被江妈妈等人押走,等待着她的,便只有一个结局。

陈滢的眸光渐渐变冷。

原本她还想着,等登州府裴恕事了,便派人去忠勇伯府别庄探探路,想法子把这姑娘救出来,可却未想,这姑娘竟出现在了女校的门口。

如此也好,倒还省得陈滢跑一趟了。

心下这般想着,陈滢凝目看向江妈妈。

江妈妈还是没说话。

此刻,她看向陈滢的眼神甚至有几分怔忡,显然仍旧没反应过来。

陈滢便也安静地站着,留出空白让对方思考。

依照陈滢的本意,以暴制暴才是更简单痛快的法子,但前提是,她必须具备强有力的善后手段,比如手握一支可能扯旗造(啊)反的强军,抑或是,她本身就掌握着极高的话语权。

然而,很遗憾,这两者她都不具备。..

她既不是能够凭借武力打开新世界的女元帅,亦非站在权力顶点的女皇。

至少,在大楚朝目前的社会条件下,这种逆天的人物,是绝不可能存在的。

如今的大楚朝,就像是一片不适合新生植物成长的劣质土壤,而陈滢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去改善它,以潜移默化的方式,让这片土地变得宜于成长起女将军、女元帅、女官员乃至于女皇。

这应该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在陈滢的有生之年,根本无法达成。

但是,陈滢相信,只要她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去走,让一代代女校的毕业生、一批批在庇护所里学会一技之长的女性,融入这个社会、融入大楚朝的各个阶层,那么,终有一天,她们会变成改善这片土壤的阳光、空气、水与养料,一点一点地完成从量变到质变的全过程。

这就是陈滢创立女校与庇护所的初衷。

第272章 围而不打

“陈三姑娘……说笑了。”江妈妈似是好不容易转过弯来,终是干笑着开了口。

那一刻,她咧开的嘴角不自然地两边拉扯着,嘴边的法令纹显得越发深刻:“陈三姑娘跟奴婢说什么大楚律什么的,奴婢可是半点儿都没听明白。这不过就是忠勇伯府的一点儿私事罢了,这律例定得再严,也不能管到别人后宅里头去罢?”

看得出,说这些话她是用了心思的,既没说明她殴打薛蕊是受了谁的指使,又没说明薛蕊出现在这里的缘由,一切都以“**”带过。

略停了停,江妈妈又继续赔笑道:“陈三姑娘想是恼了奴婢等太吵,奴婢知罪。奴婢这就把人带走,再不扰了姑娘的雅兴。姑娘还请自去办自己的事便是,就别管咱们府里这些小事儿了。”

说着她便回过身,在转身的一瞬,她的面色立时沉了下去,寒着脸看向薛蕊,目中冷意森然:“你瞧瞧你,如今都成了什么样儿了?一个女孩子家,竟在这群大男人面前抛头露脸的,你还知不知羞?名声还要不要?分明是出乖露丑,你真当这是在出风头不成?”

一面说话,她一面便将那竹批提起来,动作轻慢地在薛蕊的颊边拍了几下,凉凉地道:“什么阿物儿,叫我哪一只眼睛瞧得上。”

这字字句句,明着骂的是薛蕊,暗中所指是谁,却是叫人一听即明。

寻真与知实直气得脸都白了,寻真上前就要骂,陈滢却拉住她,向她摇了摇头,旋即回身,对郎廷玉一笑:“劳驾,郎将军,把这些人都拦下,不可走脱一个。”

“是。”郎廷玉早就瞧这个阴阳怪气的江妈妈不顺眼了,闻言大声应诺,随后喝道:“上!”

令出如山,这群侍卫立时虎步上前,迅速将这群仆妇家丁组成的队伍团团围住,就连站在圈外的两个家丁,也被郎廷玉拎小鸡似地一手一个,扔进了圈内。

这可是实打实的武者,个个身体强壮、精于武技,动起手来岂是这群豪门奴仆可比?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干,只站在那里,也已经瞧得人心里头打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