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这样的势头,难免引人侧目。若说陛下有意将太子妃之位许之,那也未必不是存着拉拢之意。

“国公府可不稀罕那些虚的。”许氏面色微沉,语声也变得肃然起来:“再者说,咱们也用不着攀龙附凤。真真是狗眼看人低。”

“我们是这样想的,可别人却未必这样看。”许老夫人叹了一声,“国公府的身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许氏点头应是,又转向陈滢,真心诚意地道:“好孩子,今儿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当场跟长公主说了那些话,别人还以为我们陈家要怎么着呢。”说着她便又红了眼圈儿,拿帕子按着眼睛:“只苦了我们漌姐儿,平白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元嘉帝是个孝子,虽非萧太后所出,但从他登基到现在,萧太后却是帮了他不少的忙,这对皇家母子之间的感情亦颇深。

无论元嘉帝是有心试探、还是真有此意,国公府都不应该表现出积极的态度。

陈滢今日明面上得罪了长公主,暗里却是得罪了萧太后,想必元嘉帝看在眼中,亦会有所考量的。

“我们陈家,只做直臣。”许老夫人如是说道,语声很是郑重。

成国公府并无攀附之心,更没打算借皇权张势,陈滢算是把这个意图表达清楚了。

“只是,长公主到底也是陛下唯一的妹妹,咱们还是把人给得罪了。”许氏此时便说道。

她已然收了泪,正蹙了眉心,面上满是忧虑:“太后娘娘最是护短,纵然这事儿不是我们起的头,但长公主的面子却是真真折了去。太后娘娘一定会怪罪到咱们身上。到时候少不得要进宫请罪,息了她老人家的怒火。”

她说着便叹了口气,似有若无的视线扫过陈滢:“三丫头,你可得做好准备,长公主府那一头,只怕你还得去露上一面,才能将面子圆转过来。”

这一趟总归是免不了的,此事不与太子选妃之事相关,陈滢确实是失礼在先。

她话音落地,许老夫人便看住了她,忽然开口问:“老大家的,你知道滢丫头为何要将事情做绝?”

许氏怔了一会儿,柔声道:“三丫头这么做,无非就是表明我国公府的态度罢了。只这法子到底偏激了些,长公主府那里,总要给个说法才是,不然也显得我们太嚣张了些。”

许老夫人定定地看了她一会,面上划过了一丝极淡的失望,转向陈滢:“三丫头,你来说。”

陈滢应声起身,恭敬地道:“是,祖母。”

说罢她便看向了许氏,语声平静:“大伯母,长公主那里,我们还真不能软下身段儿,不为别的,单为了大姐姐的名声,国公府也必须强硬到底。”

许氏噎了噎,旋即大怒。

二房想要出头她没意见,但他们不该踩着长房的脸面,更不该拿陈漌的名声做伐子。

“三丫头,话可不能这么说。”她立时说道,和婉的脸上是一派恬静,宛若与世无争:“你这回帮了漌姐儿一个大忙,大伯母很承你的情,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大伯母还是得说你,你那些话委实太过了,说句不中听的,你今日的表现,根本有失体度、更有失我国公府的气派。我们在外头走动的内宅女眷,自有一套说话的法子,如何能像你那样直来直去的?虽说你是好心,但好心却办了坏事儿,言行更是偏激,有失中庸之道。”

到底是世家出来的,开口闭口便是圣人中庸之道,虽然言辞和婉,但题中之意却极深。

第014章 岂容含糊

“大伯母想来还是没弄清这其间的因果关系。”陈滢也没跟她客气,更未因对方的长辈身份而含糊其辞。“所谓中庸之道,并非含糊黑白,更非颠倒真假。不知大伯母有没有注意到,长公主自进了花厅之后,并无一字说香山县主冤枉了大姐姐,从头到尾她都只以‘小孩子胡闹’一笔代过,且所谓的道歉,也仍旧是以县主‘太毛燥’为名,话里话外,根本就没有给大姐姐正过名。”

许氏闻言,心头“腾”地火起,直是怒极。

陈滢在家很少说话,每旬一次的明远堂定省,她也几乎从不开口,给许氏留下了沉默胆小的印象。可此刻,她言辞间完全没有一点敬畏长辈之意,显然是利字当头,露出了真面目。

许氏深觉此女可鄙。

下作也不能这样下作法,身为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一直扯着姐妹的名声没个完?不过是帮了漌姐儿一点小忙,就拿腔作势起来,真当他们长房好欺?

再者说,他们长房需要二房出手相帮?

简直可笑!

当场顶撞是最冒失的做法,若论上上之策,那便是在不伤及表面和睦的情形下,暗使手段,狠狠地将对方一军,让郭媛吃个大亏,这才高明。

后宅争斗,表面上的和风细雨是必须的,若不然大家都撕破了脸,那成什么了?

许氏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笃”地一声搁下茶盏,也不看陈滢,只向着许老夫人道:“老太太别见怪,三丫头到底年轻气盛,也没在外头应酬过几次,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等这阵风头过去,她必会晓得轻重缓急,媳妇也会慢慢教导她的。”

许老夫人没应声,只注视着陈滢,那意思却是让她继续往下说。

陈滢便道:“大伯母,此事有没有折衷之法,您应该比侄女更清楚。”

说到这里,她便越发放慢了语速,“请您静下心来好生想一想长公主在此事中的言行、态度,再请您细想,若是您们回来之后,侄女还没审结此案,又或者侄女不曾逼急了香山县主,您觉得长公主会容许侄继续问桃枝的话吗?说得明白点儿,伯母以为,长公主殿下会给侄女查明真相的机会吗?”

许氏微微一怔。

不待她说话,陈滢又接着道:“长公主殿下故意含糊其辞,就是想让今日的事情无波无澜地过去,那……”

“那又有什么不好?”许氏立时说道,算是打断了陈滢的话。

这一刻,她已经有点不能维持脸上的笑了,被个晚辈连连诘问,她面子上委实下不来,于是语气也越发地硬。

“所以我说你不懂。三丫头,我们在外头应酬的,多少事情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她越说声音越高,似是全忘了平素的风度举止:“是什么身份说什么话儿,有些委屈就只能吞下。至于私底下的手段,那也不能拿到明面儿上来,更不能像你这样儿当面刺过去,那跟街头吵架的……妇人有何两样?咱们高人一等,不就是高在这上头吗?”

不只语气硬,话也说得极重,险些连“泼妇”这种词都用上了。

陈滢极为无奈。

许氏出自世家,又是国公府世子夫人,一向自傲于出身、自矜于身份,更自信于那些内宅手段。这番话听在陈滢耳中,只得一句话好讲:道不同,不相为谋。

凝了凝神,她正色看向许氏:“大伯母,大姐姐担上的可是偷盗罪名,岂容含糊?岂容和气?岂容私底下的手段?”

一连三问,不待许氏回答,陈滢又飞快地续道:“如果不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正了大姐姐的名声,今日之事确实是能够相对平和地过去,也许往后您也可以设一个局,套住香山县主。可是,就算套住了香山县主,甚至让她身败名裂,大姐姐身上的罪名就能洗去了吗?分明大姐姐被香山县主说成是小偷,国公府却还是与长公主府一团和气,甚至暗中使绊子报复回去,那表明了什么?难道不正表明国公府理亏、大姐姐确实德行有损吗?”

许氏怔怔地听着,手里的帕子一下子捏紧了。

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

“所以侄女才说,此事没有折衷之法。”陈滢继续说道,语气并不激烈,看着许氏的眼神就如水一般通透:“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大姐姐不是小偷,香山县主就是诬告陷害。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善了。就算今日不得罪长公主,等到太子选妃之时,长公主也还是会把这事儿抖出去,坏大姐姐的名声,到那时国公府再要挽救,已经失去的最好的时机,而国公府与长公主也还是会交恶。”

许氏细细琢磨着这话,后背忽地渗出了一层细汗。